第11章 老人

锦绣的家乡经常会用“老了人”来表示死亡，这无意让人想起了老人。

锦绣的奶奶有六个儿子，在爷爷过世后就开始跟孩子过，一人一个月，没人每年刚好两个月，也就是说每年大年初二她就得从小儿子的家搬到大儿子家，那奶奶从72到93这几十年都在干些什么呢？开始的时候自己还能动动手洗衣服、洗碗，年纪大了容易伤着、开始拄拐杖坐轮椅、再就是卧床、大小便失禁。锦绣和奶奶虽然生活在一个村子，但总觉得没什么记忆，开始有印象就是生活在一起之后。爸爸妈妈经常吵架，他们俩又都是大嗓门，锦绣奶奶也总是话题的中心，就是苦了孩子了没什么安稳日子。

“你妈什么意思，说我嘴都没个把守，她才是个大喇叭到哪都不停说。”

“那又关你什么事了，天天吼着个大嗓门，谁不觉得你在吵架。”

“好，那你那么说，我也不用天天端饭端菜给你老娘了呗，反正我们两不对付。”

“跟你说东，你就说西，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脾气比什么都好，唉。”

……

在这个家架是没少过的，每次给锦绣奶奶东西总感觉在发很大的火，砰砰啪啪故意弄出很大声响。那之后的几年就更不好说了，锦绣奶奶年纪大了耳朵早就听不清了，甚至锦绣有时候都忍不住扯着嗓子说话。奶奶在锦绣家就这样可能还相对挺好的，在奶奶90岁的时候，她孩子的孩子已经有了孩子，也就是说奶奶的儿子也已经是个老人了，他也靠着儿女养活，逐渐就乱了套了。到最后呢，老人家成了她儿女最不待见的人，她也成了她孩子口中的老不死，要现在的父母听了多心寒。就是有这样的老人家二三十年日子里就只有一日三餐。锦绣最后悔的事就是奶奶老想去楼上看看怎么有热水的，但是锦绣觉得麻烦一直没扶她上楼。

隔壁家的四爷爷有三儿两女，在老伴还在的时候生活还算和谐，之前只要他们家做好吃的锦绣家总能尝一口，一个碗又另一个碗。之后呢，四奶奶生病去世，从小陪着长大的孙女也随她爸去外地念书了，他的孩子也不常回来了，四爷爷只要能扛得起锄头就会种菜，他也一直靠自己生活着。再往后呢，他的儿子得尿毒症，花光了所有积蓄甚至还得更节省，身边的亲戚把能借的钱都借了。四爷爷的孩子们渐渐地觉得他太偏袒生病的儿子了，护他、帮他、顾他。谁又能想到五个孩子的父亲也成为没有家人的空居老人，他离开老家去其他孩子的房子只能觉得间隙、距离和金钱，最害怕的事就是用错毛巾和咳痰，生怕遭人嫌弃。

再远一点就是村里的五爷爷，他和四爷爷是兄弟，情况也类似。五奶奶也是先走了一步，他也是常年住在村里老家，但他的孩子丰富给予他物质需要，也会及时接他去家里小住一段时间。五爷爷种的菜总是长得最好的，他很少买菜，却总是拿着个铁盒装黄烟，每次塞上那么一小戳猛地吸上两口。他总是拿着个电话，吃完饭往隔壁串串门、聊聊天、晒晒太阳，但突然回想起来发现自己从没有在五爷爷吃饭的时候去串门。老人也成为了被遗忘的群体，孩子的突然大声好像已经成为了父亲司空见惯的场景，就好像小时候那样，只不过现在角色互换了。

还有在城里住着的六爷爷，他家庭环境最好，原本应该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但是近几年身体不好，孩子也辞去了远方的工作陪在他身旁，等着死神的降临。

老人总是把“死”挂在嘴边，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社会边缘人，是没有人会关心、没有出路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