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卑鄙小人许浪
深夜密林，田潜龙心有余悸地看着刚刚自己潜伏的那片泥地，脸上布满了疑惑与后怕。
就在刚刚，他躲藏在土层之下行进，准备再去楚营看看，他还没有罢手，也不可能罢手，抛开任务，新仇旧恨都已化作后面的伤疤，推动他砥砺前行。
只是行进到魏营附近时，他却惊讶地发现，这魏军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在这隐秘的泥地里挖土？
在好几次差点又被铁锹给爆了之后，他惊出一身冷汗，逃也似的从土层下溜走。
“刚才瞅见没？这土下面有地鼠？嗖一下就蹿过去了！”
“小声点儿，抓紧挖！”
听着不远处魏军低声的交谈，田潜龙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魏军失心疯了不成？眼看城都守不住了，大半夜来挖土？”
“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
翌日，天刚破晓，袁冲简单洗漱，便走出帐外，翘首以盼。
他在期待许浪和楚红灵的答复。
可刚一出门，他就看到许浪站在中军大帐外，似乎在等他。
心中一喜，赶忙迎上前去，笑道：
“许先生，红捕头可有答复？”
“有，不过在那之前，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闻言，袁冲一愣，他不晓得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而身边的士卒们，给了他答案。
“总兵大人，魏军连夜带着人走了，魏营，现在已经空了。”
“什么？”
当即，袁冲便惊叫出声，而后，目光畏冷，脸色阴沉了下来。
守城战打得越来越艰难，想来十二路义军主帅都已经看出来，照这么打下去，城是迟早会破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人为了保存自身实力，会选择撤出临川，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还是星夜离开，连声招呼都不打。
“昨日战事之后，各家都闭营不出，救治伤兵的嘈杂声持续了多半夜，想来他们是借此为掩护，悄悄离开了。”许浪补充道。
“唉，也罢，没了他魏家的五千人马，我们一样守临川！”
事已至此，袁冲也是毫无办法，他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守城了。
可身旁的士卒，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直接说！”
“回总兵大人，魏军带走了多半的辎重，装卸军粮的车马，几乎全被他们带走了。”
“什么！？”
这下，袁冲有些慌了，也有些怒了。
这遭天杀的魏家，自己走了还不够，居然还带走辎重？！这不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守军械粮草的人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些兄弟们，都被放倒了……”
“粮呢！粮还在吗？”
袁冲红着脸喘息着，立刻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连粮食都被魏家顺走了，那这临川，就真的没法守了。
“回总兵大人，粮食还在，他们只是带走了运粮的车马。”
“呼！”
闻言，袁冲长舒一口气，心道这魏家还算是有点良心。
“许先生，今天的仗，该怎么打……”
袁冲本还打算今天带兵出城搏上一搏，可经魏家这么一闹，他有些没心气了。
“袁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
两人屏退众人后便是一番耳语，这场鬼鬼祟祟的交谈持续了良久，最终在袁冲阔步离开时的一句话后结束：
“许浪！照你所言，我会率麾下作前军交战，你们楚军在后方随时增援，我把后背交给你们了，你若是敢坑我，我袁冲就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头也不回，开始整军备战，今日，他们出城！
看着袁冲的背影，许浪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口中呢喃着：“不坑你，我怎么活呀？”
……
战鼓擂响，军号嘶鸣，又一天的战事，开启了。
蛮军照例开始向前推动军阵，准备攻城，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呼延朝撑着藤杖站在一辆巨大的战车之上，随着军阵向前推进，目光，看向临川城下的敌军。
对方，出城迎战了。
“国师，暗探带回来的消息属实，临川昨日魏军偷跑，带走了大量军辎，袁冲走投无路和那红捕头合兵，出城一搏。”
“暗探听到了袁冲与楚军那位许浪的密谈，军阵前是袁冲率领的临川守军，大概一万五千人，算是倾巢而出了，身后是两千多楚军随时支援。”
呼延朝的身旁，一位身覆虎皮的蛮将在其身旁说道，说完，侧身凑到呼延朝的耳畔，悄声耳语：
“暗探发现两人的交谈并不融洽，袁冲有所顾忌，而许浪在密谈后，还露出了阴狠笑容。”
闻言，呼延朝满是褶皱的面孔露出一抹笑意：“对方一盘散沙，各自谋划再正常不过了，但我军还需谨慎，在对方没有彻底展露颓势之前，不要全军压上。”
知晓了对方的布置，他其实对这场仗已经心中有数了，但他今日占卜有些混乱，看不出吉凶，而他又向来谨慎，故而，没有放松警惕。
“蛮子！受死！”
嗡！
随着一道刀光闪过，长刀的震鸣声响起，袁冲的呐喊响彻战场，而后，马蹄策动，一万五千临川守军，开始向蛮族军阵，发起冲锋。
而见此情景，蛮军军阵向前推进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也在加快。
盾兵举盾，而两盾缝隙间，长戟架出，等待着刺入奔腾而来的马腹。
呼啸间，两军相接，厮杀一触即发。
临川最前方的骑兵宛如炮弹一般砸入蛮军盾阵，马速飞快之下带来的巨力，直接传导向敌方排头的盾兵，一时间，蛮军军阵被冲撞出一个个凹陷。
然而，长戟刺出，马腹见红，无数前排战马摔倒下来，连带着骑兵也摔入敌阵，被无数蛮刀绞碎。
见此情景，蛮军国师呼延朝嘴角上扬，临川城头上前来观战的一众义军主帅微微摇头。
一个照面，双方差距的悬殊直接展露无遗。
骑兵冲阵，盾阵不破，那骑兵的优势便算是荡然无存了，战场上再没有机会给他们迂回腾挪，怕是很快就要被敌军步卒碾过来了。
身为一城守将，袁冲自然是懂兵法懂打仗的，见状也是脸上露出了不甘的神情。
当即下令：“回退！”
临川骑兵听令开始前军变后军，向后撤去。
只能说这仗打得可谓是相当的憋屈，一个照面，就被分了胜负，双方实力的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而蛮军此刻开始变阵，步卒让出兵道，骑兵自后方杀出，开始冲出军阵，追击临川守军。
这时，袁冲不得不请求支援了，虽说楚军只有两千余人，但可以至少可以策应他们回退。
“红捕头！许先生！支援！”
他的呐喊声响彻战场，然而下一瞬，他便开始怒目圆睁，战场上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只见两千楚军排列开来，完全没有要出战的意思，反而架起手中兵器，对准正在回撤的临川守军。
那架势，就好像是督战的督军，准备灭杀前方的逃兵。
见此情景，袁冲当即一声怒吼：“许浪！！！你卑鄙小人！！！”
城头之上，也登时响起了义军主帅们的叫骂声：
“红捕头原来是这般人？！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正是大虞之耻！大虞之耻！卑鄙啊！卑鄙！”
“卑鄙小人许浪！卑鄙小人楚红灵！”
这些主帅们心中其实知晓许浪这般用意，定然是想消磨袁冲的实力，然后弹劾他。
只是这做法着实是太名目张胆了些，竟在战场上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此一来，时候清算时，即便弹劾了袁冲，红捕头也不会再有位置。
这完全是在给他们这些其他义军主帅做嫁衣啊！
他们心里乐开了花，他们只是来博声望的，临川溃了他们也可以逃，反正最后受难的是百姓，也不会是他们。
不过表面文章却是还要做足，因此他们的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已然将许浪和楚红灵骂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那被揍过的慕容贤，更是直接站上城墙骂了起来。
而此刻的许浪，却是丝毫不顾他们的叫骂，只是死死拽着要上前拼命的楚红灵。
被拽着的楚红灵当即回头怒视着许浪：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再相信你一次？这就是你说的已经和袁将军商量好了对策？你这是在害人啊！”
“我楚红灵瞎了眼睛，居然还……居然还当时自己捡到了宝，却没想到，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说着，竟然双眼泛红，眼泪不自禁地划过脸颊。
“楚军听令，随我出战！”不再相信许浪，她要带着楚军冲锋去就袁冲回来。
可许浪却是横枪一挡，朗声道：“我看谁敢！”
一时间，楚军将士脸色犯难，这一刻，他们不知该听谁的了，他们本能认为楚红灵应该是对的，可谁也不敢冲击挡在那里的许浪。
那是能打赢呼延戎的战将啊，也是一直以来都很善待他们的军师许先生……
就在此刻，空中一阵疾风掠来，只见袁冲手持长刀，踏马腾起，飞身而来，长刀猛然斩向许浪，见状许浪当即出枪格挡。
“坑我守军！卑鄙小人许浪！我必杀你！”
一时间两人竟然战了起来。
见此等光景，蛮军大阵中的呼延朝登时眼泛金光，袁冲的退走可能是陷阱，但此刻敌军已然内讧起来，这真的是绝绝对对的不能错过的机会啊！
“全军压上！剿灭这些人马，临川必败！”
此令一出，蛮军军阵终于不再克制，急速推阵向前，如同一只彻底解开缰绳的凶兽，向着临川扑来。
这浩大的声势响起之时，正在交战的袁冲许浪二人，刀枪相接。
袁冲那张本来愤怒到极点的脸上，泛起佩服之色，而许浪俊朗面容，也是挂上一抹狡黠笑容。
二人继续交战，口中，却同时笑道：
“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