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云中雀
大虞南境，月舒城，似是出了什么大事，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位云中雀，昨日被韩侯爷请去喝茶了。”
“时过境迁了，现在要叫韩王。不过云中雀被请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位实在是有些太过口无遮拦了。”
“的确，那篇《临川过》着实是把咱们这南境的几位诸侯贬斥了个恶心啊。”
“那句‘万不该得胜，万不该救国，胜没了大虞，反救出遍地王侯将相’现在读来，还是讽刺的紧啊，这不，南境一定，一个个都自封为王了。”
“噤声！你小子！也想去喝韩王的好茶？”
……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许浪压了压斗笠，凑上前去。
离开钱阳镇，他本想火急火燎地回临川，守住那个憨憨，可天机卦盘的破卦之法上，破卦的关键，却是在这月舒城。
他急匆匆赶来，破这一卦。
“诸位，敢问这位云中雀，是何许人也？”他对刚刚说话的几位询问道。
“小兄弟外地人吧？这云中雀本名谢安，是月舒城的一位文士，屡屡撰写些狂文来针砭时弊，在此地颇为有名。”
“哦？按兄台所言，这位云中雀是位难得的敢说真话之人？”
“的确，真话谁都敢说，敢如他这般著书立传去辱骂当权者的，却是屈指可数。”
“那敢问这位云中雀所在何处，在下颇为敬佩，想登门拜访。”
“城东谢家胡同，他住那里，不过小兄弟，人是不是被韩王放回来了，还未可知。”
“多谢！”
问清地点，许浪当即快步赶往。
一路上，他的手死死扣住腰间的那把望川，一会儿拔出，一会儿又还鞘，看得出有些纠结。
让他纠结的，是天机卦盘给出的破卦之法：
【斩云中雀双腿，夺檐上鸟恶名，毁韩氏宗庙，则红衣揽月，破卦得安】。
这卦盘让他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可都谈不上什么好事。
檐上鸟是什么他不得而知，韩氏宗庙想来指的就是这月舒城从韩侯爷自立为王的那位韩王，皆是难办之事。
单单这第一件，斩云中雀双腿，就已然让他有些犯难。
来时的路上他还在心理建设，唯愿这位云中雀是个大奸大恶之辈，自己砍了他倒也算得上为民除害，可如今听来，云中雀谢安却是位不畏强权的傲骨文士。
砍，还是不砍，此刻成了问题。
他也想过像上次一样周旋，可似乎是吸取了教训一样，这次天机卦盘给出的破卦之法，隐晦到看不出其中因果联系，一件件事情都不留余地的干脆，让他无从周旋。
不知不觉间，许浪人已经到了谢家胡同。
这一通胡同只有一户人家，倒也好找得很。
杂草密布，屋舍破败，看上去有些寒酸，颇有种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既视感。
“这次，真的要按照破卦之法，当个恶人吗？”
许浪质问着自己，可一思索，却是不禁摇头苦笑，他似乎根本就没得选。
敲了敲只剩半扇的院门，无人应答，许浪竟长舒了一口气，他是真不愿干这种让人良心难安的事情啊……
想想自己从来到这方世界，就一直在被各方推着走，就连他自以为是自己金手指的天机卦盘，也处处带着些别扭，不禁觉得自己这个穿越者，还真是有些失败啊。
正在他有些自我怀疑的时候，身旁传来一声问询：
“施主，你看上去，心不静啊。”
抬眸一看，眼前是一位端着陶碗的小沙弥，似乎是在化缘。
“静不下来，一路走来似乎一切都好，却唯心难安。”
“施主，我家师父教诲过我，当心难安时，不妨试着心狠手辣一些，将心烦之人超度，求一份心安。”
“？？？”
许浪听着这虎狼之词，又看了看这个面容清秀和善的小沙弥，人有点发懵。
不是，你们这里的佛家传扬的都是这种上乘佛法吗？
“这位小师傅，怎么称呼？”
“小僧悟屠，取自佛门经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是小僧愚钝，还没有学会放下，只是先做到了拿起屠刀。”
“……”
不是，咱悟点儿别的行吗？你们佛家现在求佛都是这么个求法吗？
“施主何事难安？不妨告予小僧，不瞒施主，我从老远就闻到一股犹而未决的杀气，故才前来叨扰，想与施主结一份善缘。”小沙弥面色诚恳地说明了来意。
许浪闻言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丫的能叫善缘啊？
“屋中有一傲骨文人，我心中其实挺敬佩的，可却因不得已的缘由，不得不去斩断他的双腿，故而此刻纠结万分。”
人家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许浪倒是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只斩双腿？”
“……”
你还想斩什么？你还俗吧要不，那这方世界还能多点儿慈悲……
小沙弥失望地叹了口气，而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陶碗，无奈地朝许浪一伸手。
“施主，借刀一用，小僧去帮你渡化了他……呃，他的双腿。”
“不是，小师傅，你来真的？”
“善缘虽少，也是善缘，施主且在此地不要走动，小僧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管许浪答没答应，小沙弥一把拽出他腰间的望川，伴着一声冲阵喊杀一般的“阿弥陀佛”，进了谢家院子。
许浪人已经呆滞在原地，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他已经暗下决定，以后在这方世界里，要离和尚们远一点……
院中很快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叫，而后，小沙弥从院中走了出来，一脸古怪地看着许浪。
俩人眼对眼看了良久，小沙弥才将刀还给许浪，而后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无语道：
“施主，小僧求取一份善缘实属不易，以后若有缘再见，还请莫要再这般戏弄小僧。”
说罢便摇摇头自顾自离开了。
“？？？”
我戏弄你啥了？
小沙弥刚走远，许浪就听见谢家的院子里有了响动，抬眼一看，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坐着一辆木制轮椅，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了看他下身空空荡荡的袍子，又看了看手上没有一丝血迹的望川，许浪明白，这绝对不是小沙弥刚刚造的孽。
而且对方坐在轮椅上，轮椅看上去也很老旧，显然早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你特么谁啊？”
“我谢安啊！你特么谁啊？拿把刀在我家门口，想干啥？”
看着眼前这位云中雀谢安，又想到天机卦盘给出的【斩云中雀双腿】的破卦之法，许浪的嘴角直抽抽。
“你特么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