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红衣乱卦
月舒城，城中一处巷弄。
步风尘从房顶上下来，望向天空中消失的劫云，不露痕迹地长舒一口气。
他很疲惫，这次守卦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如此别具一格的破卦之法，这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放云中雀离去，让天机的卦象运转下去，却借着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檐上飞鸟杜仲，用一身的恶名化解了临川的出兵。
许浪破卦角度的刁钻，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若是他对此置之不理，临传不出兵，后续的一切可能都不会再发生，他下注的韩王，便失去了一次扬名的好机会。
而他，与其他方外之人相比，明明率先入局，却打不开局面，这是让他难以接受的。
于是乎，他幻化成局中人的模样，重排卦象，拨乱反正，生生守住了这一卦。
事实上，许浪是让他措手不及的，但他依旧表现出股子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
或许是越缺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吧。
为避天机，他毁了自己的脸，而如今他最为在意的事情，反而是脸面。
只是想到此举带来的巨大代价，他还是深深叹了口气。
缓缓揉搓着那张面团一样的大众脸，一道道可怖的伤疤渐渐显现出来。
那是道痕，每每变幻他人模样，他的脸上就会多出这么一道，刺痛无比，终生难消。
世上可生并蒂莲，却不许有双生花，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朵花，更不该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双胞胎亦有诧异，偏偏他步风尘的道术，可以做到完全复刻，无论形神。
这道痕，便是天机对此的反噬。
“老天爷，这次我是顺着你来的，这是场交易，你该明白的吧。”
说罢，掩盖住脸上疮疤，他再度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双手负后，走入深巷，没入阴影当中。
……
“来！一寸兄弟！开心一点！”
清雅勾栏，许浪看着再度戴上假发套的戒善，听着他豪迈地劝慰，脑瓜子嗡嗡的。
被强拉来这里喝酒，他从头发到脚趾都是抗拒的。
按照天机卦盘的布置，他阴阳双卦已各行其一，效果也是不错的，可步风尘这一下子，将他的布置全盘推翻。
眼下局面似乎已被扭转了回来，楚韩局势紧张，稍有风吹草动，怕是就要上演出兵相斗的戏码。
一旦出兵，憨憨主公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她是八境武夫，她是俗世无敌，可让她死的，是天机，通玄之物，武力，抗衡得了吗？
许浪此刻已经有些怀疑，在这样的局面下，哪怕他完成了所有的破卦之举，是不是还够把这卦破掉。
“喝不下，你自己喝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戒善只是咧嘴笑笑，他很想提醒许浪，其实局面没他想得那么糟，但却是没敢开口。
在他眼中，此刻许浪身上交织的因果，怕是真佛陀降世，也得掂量掂量亮明身份插手的后果。
他已经插手帮助了许浪，但一只慧眼的佛缘能化这因果，再深入，就要算他入局了。
一旁，杜仲却是喝得很猛，一杯接着一杯。
在从许浪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之后，睚眦必报如他，已经开始构思了。
“娘的！千面书生是吧！等你杜爷安排你！”
“那可是方外的老妖怪，你可别乱来。”听着杜仲气愤的豪言，许浪善意提醒。
“爱谁谁！惹了我杜仲，就得给说法！”
酒局正尴尬之时，忽而一种衣着妖艳的女子聘聘婷婷走来，将三人的一桌给环住。
许浪懵逼，杜仲转喜，戒善却是一脸大方。
“来！既然两位都有心事缠身，又难以解决，不如先放纵一下，老……我请！”
推杯换盏，席间欢笑声起。
不得不说，有姑娘作陪，的确是能让人心情好上不少，许浪杜仲也渐渐笑挂脸上。
“哎呦，这清雅勾栏的姑娘，当真是一绝啊！你瞧瞧，这一个个真是美若天仙啊！浪，一寸兄，以前没见过吧！”
听着杜仲的调侃，已经有几分醉意的许浪却是满眼不屑，一边端着酒盏倒酒，一边说道：
“这算什么？要说真的美若天仙，我可真见过一位，美得是真的不像样子，初时见她，我心跳都快停了，唉，就是有点憨。”
闻言，杜仲满眼不信：
“这清雅勾栏的姑娘你都不动容，还有女子能让你心悸？吹吧就！世上哪有这般女……卧槽！”
戒善闻言亦是附和着：
“怕是一寸兄弟春梦难醒，错把梦中仙女当做了现实，哈哈哈，少年郎啊……嚯！”
听着这俩人突然大惊小怪的喊声，许浪抬眸一看，浑身一震，酒一下子全醒了，一个趔趄，直接从凳子上栽倒了下去。
挣扎爬起，他趴着桌沿，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只见几人的桌前，不知何时坐下一位红衣女子，身背黑布包裹的开山大刀，单手托腮，一双桃花美眸死死盯着许浪。
这眼神相当复杂，三分想念，三分担忧，却还加着四分愠怒。
一时间，许浪人都恍惚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许浪几人勾栏饮酒，却是完全不知晓，勾栏之外的大虞南境，已然是消息乱做一团。
各路势力的探子纷纷回报：
临川红捕头，红衣策马，单人单骑，飞驰韩地月舒城。
韩地守军探马看到其踪迹，想要阻止，却是追不上这无心交战的八境武夫。
楚韩紧张之际，楚军的主帅，孤身一人现身韩地主城，这样的操作，让整个大虞南境都摸不着头绪。
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红捕头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楚韩之间，又到底会走向何处？
本已经架上烤架的楚韩局面，因为这突然之事的发生，再度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此刻，韩王府中，听过属下的禀报，韩王端坐大殿之上，目光深邃。
“消息属实？红捕头就孤身一人，入了我月舒城中？”
“回禀王上，千真万确，她真的来了。”
“好胆色！八境武夫，天下无敌，果然艺高人胆大，只是她此来，欲意何为？”
韩王眉头渐渐皱起，他也摸不准对方套路，只是人既然入了月舒城，他没有不见上一面的道理。
“她人现在在哪？”
“呃……”
看着属下欲言又止之态，韩王心中一紧，莫不是她去了什么机要之地，已然展开了某种谋划？
当即深吸了一口气，他调整好心态：
“但说无妨，她唯有一人，任她去哪，皆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去了清雅勾栏。”
“哦，原来如此，她竟是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