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从未真正逆天
叮咚！
水滴滴入暗湖的声音响起，许浪默然睁开眼睛。
脚下，是一汪平静的暗湖，这是梦境，他曾经来过。
暗湖下，太极漩涡还在缓缓旋转着，湖面却是毫无波澜，一动一静，给人一种眩晕之感。
许浪站立着，想到了入睡前发生的事情。
憨憨主公孤身来月舒城，与韩王达成了共识，促成了双方止战。
而从那之后，天机卦盘上的卦语全部消失，盘身的阴阳鱼化为一片混沌，即便他冒险再起卦，也是没了反应。
事实上，不止是许浪，在那一刻后，整个天下的都处于一种天意难测，卦象难成的状态。
每一个方外之人的目光，都在诧异地注视着月舒城。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许浪心中充满了疑问。
而就在此刻，他的身前，古朴卦盘自暗湖中缓缓升起，悬浮当空。
混沌盘身环绕着八卦盘圈，天机卦盘，依旧充斥着神秘感。
然后，卦盘当中的混沌中，缓缓浮现出几行字来，许浪定睛看去，先是一愣，而后化为深深一叹。
【自作聪明，处事犹疑，事事求避；
欲行逆天之事，实无逆天之心，无智无勇，难成大事。】
字字戳心，许浪明白，这是天机卦盘对自己的评价，他心中不忿，有心反驳，可回首过往种种，最终也只好低头认下。
一语中的，评价得不差分毫。
虽楚红灵起势，就以谋士自居，以为靠着一张卦盘就能算计天机算计他人，却不想却是身在局中的一枚棋子，是实实在在的自作聪明。
遇事犹疑，大到一场战事，小到一盘棋局，但凡难解，便忍不住起卦，虽说是被那昏暗的脏东西影响了心神，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若意志坚定，又怎会中招？
一心破卦，却是只为断却因果，仓皇而逃，避世而去，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方针，如此看来，的确是事事求避。
算卦破卦，他做的是逆天的事，可他真的想逆这天机吗？不，他从未真的这般想过，他只是求活罢了。
品味着这般评价，许浪苦笑了一声：
“我只是想活，这有错吗？”
而此话落地，天机卦盘上混沌翻涌，又现出一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体弱智短，身在方寸，何谈避世？避无可避。】
随着这段文字的浮现，许浪的意识中，种种信息开始翻腾，让他渐渐明悟。
那些方外之人深山避世，不沾因果，可能如此的前提是，他们各个卦术绝伦，修为超凡。
可他呢？靠着天机卦盘撑起了些卦术，一身三境武夫的修为都是偷来的……
回想着每次以为自己已然不沾因果，准备避世之时，都是被因缘巧合再度拉回局中，许浪明白了，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实力破开这天机束缚。
也难怪初见戒善和尚，和对方说出自己想避世的心愿时，对方会回自己一句：六根不净，谈何避世？
他始终，都是方寸之中的一枚棋子，而躲去方外，是有门槛的……
想想也对，他曾翻开过那本天杀者名册，厚厚一本上面，记录着古往今来的那些天杀者，而其中绝大部分的名字上，都被用殷红的笔迹，划上了一道横杠。
许浪猜得出其中含义，被划掉的名字，恐怕都是应劫横死之人。
能真正躲起来的，都是强手，也难怪道门会以老妖怪这样的称呼去描述他们。
而他自己，显然完全到不了这个水准。
此刻，许浪由衷地感到一股迷茫。
避不开，根本就避不开，可若是天杀的命格于他根本就是无解，他又该何去何从呢？只能应劫横死吗？
而这时，天机卦盘上出现的文字，让他的呼吸直接停滞，整个人，显得都有些涣散了。
【你，从未真正逆天。】
他，从未真正逆天，从未……
不对！他明明就一直遵照着破卦之法，在行着逆天之举，他也的确是扭转了临川的局面……
而想到这里，许浪悚然一惊，他在临川所作的一切，都已然被那些老妖怪们算到，他是作为棋子入局的。
连那些方外之人的局他都没能脱逃出去，他却一直觉得自己已经逆转了天机？
那可是天啊！那些方外之人也在躲着的存在，会是他凭借一个卦盘就能逆转的了的吗？
赶忙，他收敛心神，开始回忆着昔日种种，窥伺着蛛丝马迹。
潜川遇红灵，他算到临川危局，要带楚红灵登城头主位，实际却是步风尘暗中促成。
兵马元帅云沧海退位让贤，明明可以交出虎符，却是让新的元帅改制了新虎符，偏偏就在那大虞危难之际，那个旧虎符成了聚兵的神器。
他是故意的，那枚虎符是他垂钓的鱼饵，钓的，就是许浪这样入卦的棋子。
而他，自作聪明而又游移不定地在一个老妖怪的面前起卦解棋，云沧海自然顺着他的说法，把虎符交给了他。
临川之战，明明天下无敌的呼延极已至，却偏偏楚红灵八境武夫开山而出，刚刚好稳压一头。
这想来是楚红灵那位师父，吃刀人的手笔，从当年教授楚红灵刀法时，他就在谋算这一步了。
这些方外之人的谋算下，天机似乎在被压着打，一步步满足了这些人多年积累的野望。
但看到天机卦盘上的这行字，许浪心中升腾起一道非常强烈的疑问：这，可能吗？它，可是天机啊！
渐渐地，丝丝明悟涌上心头，天机卦盘在此时也旋转开来。
他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道道画面，那是一个又一个王朝的兴替，盛极一时，而又走向衰微，开启乱世。
而其中机理，也在天机卦盘潜移默化地引导下，渐渐清晰。
天机不许世间有惊才绝艳之人，而盛世之下，精彩绝艳之人常有，故而天杀命格应运而生。
杀的，就是那些惊才绝艳之辈。
也正因为盛世之下，愈发多的天杀者雨后春笋般出现，天机使然之下，便是由盛转衰。
无数次的王朝兴替，似乎每每都有藏在方外的天杀者参与，赌一个新的国运，他们会去布局，不择手段者会布棋子去祸乱朝纲。
而这，成了盛世衰亡的助力，看似他们在谋天，却似乎又是天机在利用他们。
乱世起，方外之人将会纷纷下山入世，冒险搭上一方，赌一方新国运，在这俗世，掀起一场乱斗。
画面演绎到这一刻，许浪顿悟，而后眸光凄冷。
他明白之所以算出楚韩之卦，是什么原因了。
若卦象成为现实，楚红灵身死，韩王会在楚韩之争中获益，甚至于展现出成龙之姿。
而若是有哪个方外之人入世下注韩王，定会从中得益不少。
其他的方外之人，见此想来也会纷纷入世下注，否则韩王真的成龙，他们就没机会了。
可这……其实是饵！
“我以为自己掀起临川的风，逆了天机，实则自己不过是外之人们的棋子，而他们，以为自己布局多年得了成效，却不想，天机实则故意为之！”
“它给到步风尘好处，就是在吸引方外之人下场，它要的，一样是一场乱世，用这一场乱世，把那些山里的老妖怪们都引出来，而后一网打尽！”
“天杀之人，即便躲了，天也会想办法杀你……”
自此，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光景渐渐浮现在许浪的眼前。
“它在补螳螂，那我，又算什么……”
了然了这场天地大局，许浪感受到了自己如尘土一般的卑微，避无可避，只能甘当一枚棋子。
可也就是在这心境被碾进泥土里的卑微之中，第一次，他的心中，生出一丝逆乱，天机卦盘中的混沌，也开始微微翻腾。
“跑不了，也逃不掉，原来我一直都是那只为了补螳螂而放出来的蝉啊？呵呵呵……”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