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农人之心
晚霞初上，炊烟袅袅，这个叫做道山村的小村子，风景很好。
许浪和楚红灵跟着五个虎背熊腰，此刻却鼻青脸肿的小子，进了村子。
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巨大，一脸幸灾乐祸的大黑熊。
就在刚刚，许浪许先生挤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得体的笑容，上前和这五位攀谈。
既是造化，他自然是想着要收付他们，劝说他们成为临川的战将。
然而，他正笑得得体，正欲展开劝说的时候，五个人其中的一个小子直接来了一句：
“这姑娘好厉害！带回去给我当婆娘吧！”
这话一出，许浪得体的笑容直接崩碎，脸直接黑了下来。
直娘贼！管他是不是造化！
他当即看了一眼憨憨主公，然后朝着这五个货一指：“削他。”
根本不用许浪示意，楚红灵听见这话，脸比他还黑，撸着袖子就上去了。
之后，就是五个“猪头三”一脸惨然地带着二人进村了。
“爹啊！！我们挨削了！！”
一进村，五人中看上去年纪最小的那个，就开始哭喊起来。
这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然后，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人群中，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农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开始安抚起五个小子来。
“都叫你们不要进山去找那些个畜生的麻烦了，该！”
“爹，快入冬了，我们想给你弄一身熊皮大袄，所以才进山的。”
“嘿！小子，你倒是孝顺！”
听着这话，许浪明显感觉身后巨熊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看着他那狰狞的表情，许浪觉得如果这家伙会说话，肯定直接开骂了：“你们可太特么孝顺了！熊皮大袄谢谢你们全家！”
安抚完五个孩子，老农走上前来，对许浪二人歉然道：
“两位，不好意思，几个孩子皮，冲撞了你们，小老儿给你们赔不是了。”
老农显然比那五个小子沉着老练的多，能把他五个儿子揍成这德行的，定然是狠角色，他一介农人，哪里会不知死活地去冒犯。
“无妨，老大爷，其实我们是来借宿的，伤了几位公子，也该是我们道个歉给您。”
对方态度极好，许浪自然也很有礼貌地回应。
知晓二人是来借宿的客人，误会也已经解除，整个道山村热情了起来。
农人虽然贫苦，但决计不会亏待了客人。
这晚，村里摆起了水席大桌饭，许浪二人吃得很好。
席间，他们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老农姓杨，村里人都唤他老杨头，那五个小子，是他的儿子，以五行命名，按岁数大小，依次唤作杨金、杨木、杨水、杨火、杨土。
据说是老杨头十五年前在山里捡来的五个婴孩，农人心善，他也是老光棍一条，就抱回家当自己孩子养了。
农人们困于农田，少有学问，自然是不会起什么名字，就这名字，还是他去别的乡里请先生取的。
老杨头很善谈，给许浪二人讲起了村子的过往。
说他们来时的山涧，古时候被叫作道山，村子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山里面有好多奇怪的生灵，皆是外界没有的种类，传说是仙人养的灵宠，甲子前，就有天仙踏鹤而去，地仙骑龟出山的民间传闻。
听着这俩动物，许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陈山和方白鹤。
而后望了一眼正在村子里和一群小孩子嬉戏的黑熊，明白这货可能和那白鹤与玄武是一样的道门兽类。
只是比起那两位，这黑熊，怎么看怎么没牌面，也不知道它跟到这里来干什么……
宴席到了尾声，许浪终于按捺不住，向老杨头提了想带他五个孩子离开的事情。
“杨老，此番山河巨变，正是少年人建功立业之时，许某不才，想带五位公子离去，保家卫国。”
只是，让许浪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话一出口，不仅仅是老杨头，整个村子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你们，是诸侯？”
老杨头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死死盯住许浪的眼睛。
“算是吧。”
许浪回道，虽说楚红灵从未自立，她只是默默守在临川，但在外界的眼中，临川战事之后，她早就被视为一方新诸侯了。
一听这话，老杨头直接腾的一声站起身来，伸手指着许浪的脸，脸色涨得通红。
良久，才说出话来：
“保家卫国，呵呵呵，保家卫国？哈哈哈哈哈……放你娘的狗屁！”
老杨头情绪激动地狂笑骂道：
“十八路义军说得好听，要去守临川，要去保家卫国！强征粮草，强虏也好，忽悠也罢，把我农人儿郎带去战场。
那么我现在就问问你们，国呢！！！国呐！！！大虞哪去了！！！
一个个拥兵自立，所谓保家卫国，不过是你们争夺名声的借口！有几个人，真的心里有大虞了？
什么大魏！大吴！……一个个自立旗号，都是沽名钓誉的骗子！骗子！
呃咳咳咳……”
说着，老迈农人，激动地咳嗽起来。
良久，才缓过来，盯着许浪，寒声道：“凭什么我们农人家的儿郎，要为你们的名望，献上性命？”
话罢，整个席间，一阵默然。
许浪怔怔地看着这般激动的老杨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心中想解释，一想，却是没的解释。
的的确确，就是如此。
就连当时的他，募了三千兵马去临川，也是如此。
兵马追随他，是去救国的，可他呢，当时的他，只是为了求活，平心而论，和所谓救国，扯不上关系。
而被这一通骂给骂醒的他，环顾四周，更加默然了。
“我们……”
楚红灵想解释，许浪却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示意她左右看看。
四处一看，憨憨主公，此刻却是机敏了一回，选择不再说话了。
初时，二人都没注意，现在却回过神来了。
整个道山村，只剩老弱妇孺了……
如果杨家五子没这本事，怕是也被强征走了。
“初时，十里八村，儿郎们争相前往，要救国，但那时还是春耕，家里有兄弟的，都得留一个，照顾家里。
农人嘛，耕种为先，要不秋来无粮，大家都要吃苦头的。
可后来嘛，一茬又一茬的人来募兵，强取强夺的。
我们农人没什么学问，但我们不是傻子，我们看人准的咧！那些人嘴上全是保家卫国，眼睛里，却都是功名利禄。
唉，两位，客房备好了，农家贫苦，简陋了些，明日，就离去吧。
给我们农人，留条活路吧。”
老杨头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去了。
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道山村百姓，许浪眸光微颤，见微知著，道山村如此，南境各个村落，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些方外之人，借着道法卦术与人心，促成了一场临川风起，却也伤了天下农人的心。
良久，许浪没动用卦盘，也没去碰那黑雾，心中，却发自内心的有些明悟。
口中自语呢喃：
“若天机可逆，关键，或许就在这天下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