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记忆:克洛岱尔访谈录(法兰西文艺访谈录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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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882年,您离开了维勒讷夫迁往巴黎,然后……

不,不,不,没有那么快。离开维勒讷夫之后,我先去了巴勒迪克[1],我在当地的中学里待了很长时间。接着,我的父亲被任命为房地产抵押登记官,又从巴勒迪克调到了诺让苏塞纳[2]。正是在那里,我得到了一位优秀老师的教导,他叫科林。他是个记者,兼职当老师,但他确实拥有教书育人的使命感。在三年间,说真的,他为我的教育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教会我拉丁语、拼写法以及算术,用一种绝对扎实的方式令我受益终身,这全都有赖于他拥有优秀的教学法,他因材施教,想尽办法让我们对学习产生兴趣。

这三年时光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记忆。他会时不时给我们念一些让我感觉非常奇妙的东西,比如阿里斯托芬[3]的作品选段,当然不是全文,还有《罗兰之歌》《列那狐传说》[4]等,总之是一些通常不会念给儿童听的文本,让我姐姐和我都感觉欣喜若狂。

因此,这让您在进入路易大帝中学[5]之后适应起来很不轻松。

后来我还在瓦西[6]的一间小学校里待过一阵,班里只有六七个人,那里同样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再后来,家里发生了一场大变故。当时,姐姐感觉到自己想要做一位大艺术家的志向(很不幸这是真的),当她发现了黏土这种材料之后,便开始做一些小雕塑,它们打动了雕塑家阿尔弗雷德·布歇[7]先生。我姐姐意志极其坚定,成功地把全家人都引到了巴黎,她想要做雕塑,而我呢,当时似乎也萌生了当作家的志愿,我另一个姐姐则想当音乐家……最后,全家一分为二:父亲留在瓦西,我们则搬到了巴黎,在蒙帕纳斯大道安了家。对我来说,这是我人生中的一次灾难,因为我所有的生活都被撕成了两半。

我进了路易大帝中学,但完全没准备好,因为我以前一直习惯于独立自主地生活,现在却必须和班上四五十个同学相处,这真的不容易:而且我的父母早就习惯了我在六人小班里拿第一名,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而我到了五六十人的大班里,他们还老老实实地期待我拿第一。

您总归不是吊车尾!

什么?

您不会是所谓“吊车尾”的差生吧?

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拿到了第一名。不过在其他时间,只有两种东西、两门学科我取得了好成绩:我成绩好不是出于个人兴趣,而是这两门课的老师都非常凶,他们不愿相信我对科学毫无天分,于是,无论我有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他们都成功地把课程内容塞进了我的脑袋里。这两门课程,一门是光学,一门是自然史。

其中一位老师后来的职业生涯成果丰硕,成了一位名人。他叫曼甘[8]。正是这位曼甘先生完全不考虑我的个人喜好,把我的脑袋按在课桌上,强迫我对自然史产生兴趣:我确实做到了,而且把这方面的兴趣保持了下来。

我相信他在这方面给您帮了大忙。

啊,是的!这尤其说明,如果我可以给父母们提些建议的话,当孩子们说自己对什么东西不感兴趣的时候,当耳旁风就行了:这种所谓的缺乏兴趣往往只是在掩饰他的懒惰。

所以您认为在教育领域使用一些专断的方法是有好处的吗?

一切都取决于孩子的个性,不过,对于那些不特别笨的孩子来说,我认为专断是有必要的。尤其是数学:孩子们其实没有理由不喜欢数学。一切都是教育问题。数学在公立学校里很难教好。我认为需要教师与儿童之间一对一的接触,当然这是我的个人观点……不过我们扯远了。

这种教师与您之间一对一的接触,您在路易大帝中学期间没有经历过吗?

好吧,我必须说,对于那些路易大帝中学的老师,我一直怀着极高的敬意。大学教育[9]有一种巨大的缺陷,就是它重视教书,忽视育人,而后者原本应该是其主要职能。儿童不仅是一个被人往脑袋里塞进各种事物观念的生灵,他也有性格需要养成,他也有一颗心,而这些东西,至少在我那个时代的大学教育里是完全不管的。

我想,当一个班里有四五十或者六十个学生时,是很难处理这些问题的!

没错……另外,在我家里,全家人之间即便和平相处也要全副武装,每个人都关在自己的城堡里,只想着防备别人。所以我也得不到什么教育,只能自己培养自己,纯属碰运气……这么做当然犯了不少错误,也吃了不少苦头。

在您的高中同学里,您还记得哪些人?

好吧,在低年级我没找到什么伙伴。直到我进了哲学班[10],才认识了一些,马塞尔·施沃布居首,以及莱昂·都德,大汉学家沙畹,还有西韦顿[11],你应该听人谈到过……

政治事件[12]中的那个西韦顿……

政治事件,是的。还有……我的上帝,还有其他几个人吧。

当时您还不认识菲利普·贝特洛[13]吗,是后来才认识的吗?

那是很久之后了。哲学班的经历对我影响巨大……我遇到了一位非常卓越的老师,名叫布尔多[14],巴雷斯[15]在作品里对他进行过在我看来极不公正的描写……

《无根者》。

就是在他那本《无根者》里。布尔多的外貌给人一种古希腊爱奥尼亚[16]哲学家的印象。他脸色苍白,一把漂亮的黑胡子,还有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好嗓子。刚好他的一部分课程就是讲解那些古希腊早期的伟大哲学家。他的课程在这方面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有传言说您从一开始就对布尔多、对他的教学深恶痛绝。

不,不,关于布尔多,这绝对是误传!我不仅不厌恶布尔多,还对他怀有深深的崇敬之情。传言中只有一点是真的,就是布尔多的那套康德理论,我从来都忍受不了。

所以说您厌恶的是那些理论……

是那些理论……

而非其人?

不是这个人。

很好,我非常高兴您趁此机会开诚布公地对此予以澄清。

恰恰相反,我非常乐意在此向布尔多致敬,作为一个人,作为一名教育家,作为一位老师,我非常崇敬他,不过他那些理论我完全听不进去,它们没有渗透进来。

现在您可以为我们回忆一下那场1883年著名的颁奖礼吗,似乎是欧内斯特·勒南[17]亲手给您颁的奖?

完全正确。我感觉是高二,具体年份需要去查查资料,大概是1882年或者1884年吧。

1883年。

是1883年,好吧!我应该在读高二,勒南当时做了一场演讲,直到现在依然很有名,他滔滔不绝……大家自然对他恭维了一番,一位平时负责社交场合的老师歌颂了这位大人物,勒南回答说:“是的,年轻人,你们刚刚听到了一些献给我的溢美之词,你们听人说过,我是个大人物,带来了很多真理与光明。但我并不抱幻想,谁知道在你们中间日后会不会有人说:勒南,这棵大毒草,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攻讦……”

好吧,他早就猜到了:您当时就站在那里,这正是您后来说的话!(笑)而且您现在依然这么认为。

我现在依然这么认为,我甚至可以说:只多不少!

只多不少……您有没有参加雨果[18]的那场压台大戏?雨果的葬礼在您的少年时代留下了什么印象?

那时候我已经大多了。

两年以后。

必须谈一谈我和雨果的关联。童年时代,在我最初的记忆中,我非常着迷于雨果的小说,它们当时都是分册出版的,还配有很多插图,那些插画家如今已经去世了,比如达尼埃尔·维埃尔热[19]等。

是艾特泽尔丛书[20]吗?

艾特泽尔,对,没错。

就是这个系列。

我特别喜欢《九三年》;我还看过雨果的一些画作,也非常喜欢。不得不说,也许是气质使然,或许是性格因素,雨果的诗歌从来都不令我中意。我从来都读不进去:亚历山大体[21]是一种与我的天性格格不入的顿挫与节奏。至于雨果那些细枝末节的八卦故事也让我感觉颇为无聊。比如《世纪传说集》[22]中的一些故事里,可以看到一个游侠为了营救一位动人的美丽姑娘,抓住叛徒的脚跟,再把他的头往墙上猛撞!即便我当时只有十三四岁,这种故事也显得傻气了。

请原谅我打断您刚刚说的话:事实上,我的问题具有一种相当粗鄙的八卦意味。主要涉及雨果的整个神化过程,那场压台大戏,出殡,国葬,对一个像您那么大的男孩来说,到底可以造成什么印象?

我目睹了整场葬礼,在我看来和路易—菲利普时代[23]那些小说里关于“库尔蒂耶速降”[24]的描写十分相似。可以这么说,那是一种完全放荡无耻的东西,令人厌恶,是一次油腻星期二[25]的嘉年华游行。留给我的就是这种印象,让我比较反感。尽管我当时认为而且如今依旧认为雨果是一位大诗人,但这种“库尔蒂耶速降”般的葬礼实在让我非常惊愕。

您在布鲁塞尔当大使的时候,曾经宣读过一篇向雨果致敬的精彩演说,后来在《文学新闻》上发表了,我记得很清楚。这篇致敬令我特别触动,不是因为我感觉您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而是因为在那篇讲稿里,已经清楚地看出您对于散文作者雨果,对于他的虚构小说,尤其是对于《海上劳工》的推崇,提到它时,您用了这样的词……

尤其是对于《笑面人》的推崇……我极其欣赏《笑面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把它当成雨果的代表作。这是一本几乎不为人知的小说,大家都不读……

也就是说,以前大家让孩子们去看雨果几乎所有的小说,如今我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做。

雨果要感谢那些插画师。他找了一大批插画师:泰奥菲尔·舒勒、比达、达尼埃尔·维埃尔热,他们确实非常适合雨果的作品,为他的作品增色良多。

您在高中时读些什么书?

我最开始读的是……这看起来很稀奇!我最开始读的是歌德的《浮士德》,让我印象深刻。但很快我就对它厌倦了,于是在一段时间里,有好几年时间,我的每日食粮就是波德莱尔、勒孔特·德·李勒和福楼拜[26],当然,我对他们的崇敬之情如今所剩无几了。

除了波德莱尔。

喔!波德莱尔,也缩减了很多!不过我终归还是保留了自己对波德莱尔的欣赏,不过对于勒孔特·德·李勒和福楼拜就真的微乎其微了。

对福楼拜也是这样吗?

喔,是的!好吧……除了《圣安东的诱惑》[27]。

除了《圣安东的诱惑》。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阅读古希腊和拉丁经典的呢?

啊!我们进入了另一个时期。不过,先讲完我皈依之前的阶段吧。我在高中过得极其不幸,因为教育的缺失,因为缺少自己急需的精神食粮,我深受其苦。当时我对死亡充满恐惧,而死亡历历在目,这个孩子感觉完全被抛弃了,没有任何引导,不知何去何从……可以说,那段时间我在精神上吃了很多苦,痛苦至极。而且巴黎的生活也不让我中意,我缺少可以推心置腹的人,缺少可以出谋划策的人,完全没有这样的人,只有最彻底的孤独,唯有自力更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出出主意。

但是您从未抱怨过这种孤独。您还写到过,您深切地体会到这种孤独感对您来说必不可少。

一体两面吧。

总之,您深受其苦……

是的,不过,后来我体会到这些苦是必要的。但我必须要说,这些苦在好几年时间里几乎难以忍受。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和别人一样的小孩而已,我需要形成一种关于人生的概念,形成一种关于人类命运的概念。这些问题大人小孩都在问,很多问题都带着某种急迫性与残酷性,而且我可以说,比成年人问得更加激烈,起码对我自己来说是这样。

当时您难道没有想过去寻找宗教的庇护吗?

完全没有!

总之,您童年时代参与过的各种宗教实践完全没有深入您的内心吗?

不仅没有,而且我可以说,那时候对这些东西真的很反感。说真的,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卡米耶把我们与宗教彻底隔开了。《耶稣的一生》[28]偶然间落到了她手上。我当时也读了《耶稣的一生》,觉得宗教问题彻底解决了。

勒南的那本《耶稣的一生》吗?

对,《耶稣的一生》,就是它成为我中断宗教思考的基础,不过我必须说,那些宗教思考当时在我身上并不根深蒂固。

在那段时间您仅仅是不信教吗?还是变成了一个咄咄逼人的无信仰者呢?您当时仇视宗教事务吗?

对,相当仇视。那时候我大概十四五岁。你知道那个年纪的小孩是什么模样:我当时从头到脚都明摆着是反宗教的。

那您的同学呢?

同学们也一样。宗教在布尔多的课堂里根本不存在。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现在还多少存在某种宗教感,而在布尔多的班上,要是有人当众承认自己是天主教徒,全班同学都会哄堂大笑,当时我的表现也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所以当时宗教信仰不但遭到厌弃,甚至还受到嘲讽?

话不能这么说。总之,这些都是调侃,毕竟没有恶意,只是比较幼稚罢了。你很清楚当时在文学里、报纸上,到处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什么思想精神[29]。

是的,那是自然主义的氛围,您曾经描绘过……

自然主义[30]与贡布主义[31]。不能叫贡布主义,应该是前贡布主义。

科学主义。

科学主义。正是在那个时候,随着我对兰波的发现,我皈依的曙光出现了。我至今依然记得1886年的那个5月,我翻开了第一册开始连载《彩图集》的《风行》杂志[32]。

那么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下次继续聊这个话题。

注释

[1]巴勒迪克:法国东北部的市镇,位于维勒讷夫东南约一百五十千米。

[2]诺让苏塞纳:法国东北部的市镇,位于巴勒迪克西南约一百五十千米。法语原名“Nogent-sur-Seine”,意为“塞纳河上的诺让”。

[3]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前448——前380):古希腊著名喜剧作家,作品辛辣诙谐。

[4]《罗兰之歌》是中世纪的法国史诗和武功歌,用古法语写成,描写了查理大帝的英雄事迹。《列那狐传说》则是中世纪用古法语写成的动物寓言故事。对于中小学生而言,古法语是颇有难度的挑战。

[5]路易大帝中学:巴黎市中心的著名学府,1882年至1885年克洛岱尔在这里完成了高中学业。

[6]瓦西:法国西北部市镇,位于巴黎西北约二百五十千米。

[7]阿尔弗雷德·布歇(Alfred Boucher,1850—1934):法国雕塑家,卡米耶·克洛岱尔的老师。

[8]路易·曼甘(Louis Mangin,1852—1937):法国植物学家,年轻时曾在路易大帝中学任教,在植物学方面建树颇丰,1909年当选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1919年出任国立自然历史博物馆馆长。

[9]在十九世纪末的法国,高中被认为是大学的初级阶段、预备阶段,因此,克洛岱尔口中的“大学教育”(l’éducation universitaire)其实是指现在的高中教育。

[10]哲学班:一种法国特有的课程制度,法国高校分两类:一种是大学,面向全民,只需要高考通过就可以入学;另一种是精英学院,比如巴黎高等师范学院,需要参加专门的选拔考试,各个高中专门针对这种选拔考试成立了预科班,安排的课程包括哲学、修辞等,巴黎路易大帝中学和亨利四世中学的预科班最为知名,班上学生考取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概率极高。

[11]马塞尔·施沃布(Marcel Schwob,1867—1905)和莱昂·都德(Léon Daudet,1867—1942)均为法国作家,后者是著名作家阿尔丰斯·都德的儿子。沙畹(Édouard Émmannuel Chavannes,1865—1918)是法国著名汉学家,翻译过《史记》。加布里埃尔·西韦顿(Gabriel Syveton,1864—1904)则是法国政治人物。

[12]1904年,由于法国政坛盛行的反犹情绪,政府开始在军队中建立政治与宗教档案,遭到以西韦顿等左翼政党的尖锐批评,最终爆发了“卡片门事件”。当年11月4日,西韦顿在自家书房中神秘窒息死亡,警方认为是自杀,但舆论普遍认为是谋杀,轰动一时。

[13]菲利普·贝特洛(Philipe Berthelot,1866—1934):法国外交界重要人物,克洛岱尔的好友,1902年至1904年和克洛岱尔一起在中国的法国领事馆工作,之后长期担任法国外交部高官,为克洛岱尔的任职升迁行过很多方便。

[14]奥古斯特·布尔多(Auguste Burdeau,1851—1894):法国哲学家,曾在南锡中学教书,之后在路易大帝中学担任哲学教师,把康德和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引进了法国学界。

[15]莫里斯·巴雷斯(Maurice Barrès,1862—1923):法国作家、政治家,右翼民族主义者。在南锡中学上学时接受过奥古斯特·布尔多的教育,但十分不以为然,在1897年出版的小说《无根者》中,巴雷斯创作了善于钻营的野心家布特耶尔这一形象,对布尔多进行了辛辣的嘲讽。

[16]爱奥尼亚学派由古希腊“哲学之父”泰勒斯创立,力求探寻世界的本质,是古希腊的著名思想流派。

[17]欧内斯特·勒南(Ernest Renan,1823—1892):法国著名实证主义哲学家。

[18]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1802—1885):十九世纪法国最著名的作家之一。1885年,雨果在巴黎去世时举行了国葬,超过两百万人参加了葬礼游行,最终葬入先贤祠。

[19]达尼埃尔·维埃尔热(Daniel Vierge,1851—1904):西班牙插画家,长期在法国生活,曾经为雨果的《海上劳工》《笑面人》等作品绘制过插图。

[20]艾特泽尔丛书:法国出版商皮埃尔—于勒·艾特泽尔(Pierre-Jules Hetzel,1814—1886)创立的图书系列,以精美的插图闻名。

[21]亚历山大体:一种传统法语诗歌中常用的十二音步格律系统,是雨果最常用的格律之一。

[22]《世纪传说集》:雨果从1855年到1883年间陆续撰写完成的一部诗集,以《圣经》故事、古代神话与民间传说为题材,描绘了人性的历史演变。

[23]即七月王朝时期,从1830年至1848年,当时的国王是路易—菲利普一世(Louis-Philippe I^(er),1773—1850)。

[24]“库尔蒂耶速降”:巴黎狂欢节的重要组成部分,库尔蒂耶位于巴黎东北角,地势较高,当时巴黎的中下层市民经常去那里消遣作乐,每年狂欢节时游行队伍会从库尔蒂耶一路下坡走向巴黎市中心,因此被称为“库尔蒂耶速降”,出现在许多十九世纪的文学作品中,雨果在《悲惨世界》也描写了1833年的巴黎狂欢节,1841年,德国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创作了乐曲《库尔蒂耶速降》。

[25]油腻星期二:也称为“忏悔星期二”,是圣灰星期三的前一天,在许多地方人们习惯于以狂欢节和化装游行的方式庆祝这个节日。由于第二天需要斋戒,这一天往往要吃得油腻一些,由此得名。

[26]夏尔·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1821—1867),勒孔特·德·李勒(Leconte de Lisle,1818—1894)和居斯塔夫·福楼拜(Gustave Flaubert,1821—1880)都是十九世纪中叶法国文坛极具代表性的诗人或作家,是克洛岱尔这一代人青年时代的主要阅读对象。波德莱尔以《恶之花》与《巴黎的忧郁》引领了法国诗坛的现代风气。李勒是帕尔纳斯诗派的领袖人物。福楼拜则以全新的方式进行了一系列小说创作,包括《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圣安东的诱惑》《萨朗波》等。

[27]《圣安东的诱惑》:福楼拜1874年出版的作品,取材自圣徒故事,描绘了圣安东在某天夜里产生的各种精神幻象,最终走向新生。

[28]《耶稣的一生》:勒南出版于1863年的一部风靡一时的历史学著作,是其《基督教起源史》的第一卷。在书中勒南将耶稣还原成了一个具有极高道德情操的普通人,舍弃了所有的神性因素与超自然能力。

[29]在十九世纪末的法国文坛,现实主义、自然主义以及科学精神、进步观念盛极一时。

[30]自然主义:十九世纪末的法国诞生的一种文学创作倾向,以左拉为代表,追求绝对客观,要求作家使用科学的方法,强调对生活世界进行事无巨细的描摹。

[31]贡布主义:法国政治家埃米尔·贡布(Émile Combes,1835—1921)宣扬的理念。他在1902年至1905年间作为法国总理推行了一系列与政教分离相关的反宗教法案,代表世俗化的政治思想。

[32]《风行》:十九世纪末在法国出版的一份文学杂志,法国象征诗派的主要阵地之一。1886年4月创刊,收入了兰波、魏尔伦、马拉美、拉弗格等人的诗作。1886年5月至6月间,在《风行》的第五期到第九期里连载了《彩图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