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幕后是否另有其人
走出七丽阁，崔玉衡站在街边，抬头看着蔚蓝晴空，白云重叠，这是春雨季节岭南难得一见的晴日。
街上热闹非凡，一扫阴雨时的沉闷。
崔玉衡轻叹，天下太平，和和乐乐的不好么？
他越来越不懂崔氏了。
崔氏自汉晋起，千年来兴盛不衰，几度王朝更迭，崔氏仍傲居公卿，位居氏族之首。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崔氏可谓是天下的无冕之王。
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
崔玉衡刚回到后院，就见院中摇椅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崔玉衡惊喜上前：“郡主。”
正是整日忙于公事的李元聃。
李元聃睁开眼看到额头还冒着汗珠没擦拭的崔玉衡，说：“先擦擦汗。”
佩兰正递来帕子，崔玉衡接过压了压汗滴，说：“今日您休沐？”
崔玉衡这才看到李元聃身上穿上了他月前为她准备的居家夏衫，薄纱下玉臂抱腹若隐若现，崔玉衡不由得红了脸，别过目光不敢多看。
李元聃轻摇玉扇，如同邻家女郎一般俏丽，说：“大都督亦是人也，休沐理之自然。”
佩兰给崔玉衡搬来了摇椅，放置在李元聃身旁后退下，院中只剩李崔二人。
李元聃看着崔玉衡身上的圆领锦袍，说：“院内无人，将外袍脱了吧。”
崔玉衡自是做不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褪去衣衫，连忙回屋脱下外袍。
李元聃笑他：“崔郎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太乖了~”
“郡主！”崔玉衡羞恼，随后想起七丽阁之事，便倾身贴近些，小声向李元聃一五一十的说了。
说到那些“郡主性情冷峻”时，崔玉衡声音更小了，垂眸闪烁着，末了连连表示绝对是场面话，并非心中所想。
“郡主在某眼里，是天下待某最好之人……”崔玉衡细声解释。
李元聃倒是听到“待如阿猫阿狗”时，眼中意味不明的看着崔玉衡，他心思实在细腻，不过心态却也十分豁达。
崔玉衡抬眸看向李元聃时，李元聃神情如常，崔玉衡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没有生气就好。
李元聃笑说：“崔郎不必着急。”
这是持久战。
崔氏可不只是想要什么证据。
可是，如果没有梦里看到的那些，李元聃想，她也不会知道，崔氏有那么大的野心。
图什么？
李元聃和崔玉衡有着一样的疑惑。
女帝在位时，因为崔皇君，女帝依然对崔氏礼遇有加，委以重任，但崔氏自己因为外戚的缘故，位居内阁首相的崔淼，也就是崔皇君崔韫的父亲，便辞官致仕了。
然而崔氏在朝堂依然遍布各要。
难道，梦里这一切，并非崔氏幕后推手，而是另有他人，挑起她和崔氏与世家之间的关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照这个思路去推测，她和崔氏，甚至各大世家，两败俱伤之后，谁获利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难道是他们？
女帝膝下只有二子，可如今尚年幼。
可太宗膝下，当初可是有嫡出四子二女。
当年，前朝余孽兴风作浪，挑拨离间，天盛公主出生时天有异象，红霞万里，宛若群龙聚首，随后被光明寺圣僧虚鸿批“天生帝命”。
牝鸡司晨，女主昌盛。
大唐要乱啊。
可是太子李乾气量小，对这个小了十岁的妹妹没办法平常心对待，一次意外，索性遗弃了她。
后来，天盛公主被监察御史陆丰给事郎的母亲捡到，因无孙女，天盛公主长得喜庆福气，陆老夫人便收她做了孙女，名叫陆云珠。
后来，天盛公主被孙皇后的娘家人发现，报了上去，宫里派人前来验明正身，天盛公主被认回了皇家，也才上了皇家玉碟，赐名李昭。
此时太子李乾早已及冠，坐稳东宫，可看到天盛公主李昭得到帝后宠爱，还是失了平常心，加上他身后有晋王李佑火上浇油，很快，李乾就忍不住再一次对李昭下了杀手。
然而，这计划让赵王李祯发现，以此利用，最后李昭侥幸逃过一劫，可李乾也事情败露，太宗对李乾十分失望，孙皇后痛苦万分，可也只是将他禁足东宫。
李祯找上李昭，想与她合作，李昭面上答应了，背后却也开始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
别的不说，李昭有帝后宠爱和愧疚，拜上了名师，得到了作为公主不曾得到的历练。
不过，也许一开始，帝后只是想让李昭做太子李乾的磨刀石，可李乾这把刀也非宝刀，每次都是要刀刃砍石，而李昭又非普通泥石，李乾每次都卷了刃。
直到，太子李乾孤注一掷，逼宫造反，却被赵王李祯提前得知做了应对以求大功未告太宗，可是晋王李佑背地里告状谋划。
事情败露，太宗震怒，太子李乾废黜太子之位，幽禁燕王府。赵王李祯知而不报，降爵为益州郡王。晋王在混乱中被赵王断了左腿，成了瘸子，至尊之位，再无可能，没多久就失心疯了。
太宗不得不力排众议封天盛公主李昭为皇太女，又亲自下场为她横扫反对的势力，再选氏族之首的崔氏少宗主崔子嵇为太子妃，得世家支持。
当然，不选长女长乐公主李曦是有原因的，李曦性格绵软，聪慧不足，也就下嫁给孙皇后的侄子孙亓才能安稳和乐一生。
册封了李昭为皇太女后，太宗才得知之前的同室操戈相煎太急都是前朝余孽的阴谋，也就是光明寺高僧虚鸿挑拨离间，一句“天生帝命”就毁了这个原本可以和乐友爱的天子家庭。
后来，太宗病重，临死前心软，便要放了废太子燕王李乾和益州郡王李祯，皇太女李昭没办法，只好答应太宗，只要他们不造反，她绝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所以，其实，太宗亲生嫡系血脉，除了女帝，都还在。
尤其益州郡王李祯，幽禁后，与王妃王氏疯狂造娃，十年嫡出三子二女，快赶上他爹了。
难道是他们不甘心从而在背后搞鬼？
李元聃沉思，思绪翻飞，虽然他们没有了太宗的册封传承，可若是女帝这一脉绝嗣，确实就只能从他们中选一个即位才能保证大唐不落入旁人之手。
她和崔氏两败俱伤，那么，最有可能的，也许是益州郡王李祯，他的妻族可是琅琊王氏。
不过，废太子燕王也极有可能，毕竟他可是曾经坐了二十年东宫太子的人。
罢了罢了，她一个人也挑不动那么大的担子，现在对付崔氏都不轻松，还是先回到陛下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崔玉衡不知李元聃想了那么多，他躺在李元聃一旁，为她轻摇玉扇，心里美滋滋的。
什么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崔玉衡只想和郡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李元聃侧眸瞟了崔玉衡一眼，看到他柔顺体贴的模样，好像，现在比梦里那个乖巧端庄的样子要粘人不少。
在梦里的那张大网里，没人在乎他的感受，没人在意他的立场，她待他如宠物，崔氏待他为以色侍人的棋子，他才是那个最可怜无辜之人。
李元聃想，他后来被崔玉曙替换，也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或者，已经死了……
毕竟他病得那样重。
大夫好像曾说，他是湿热侵体，郁结于心，如果早早调养，强健体魄，又及时舒缓心情，并不至于此。
李元聃想着，伸手捏了捏崔玉衡的脸颊，崔玉衡惊诧的看着她，脸颊慢慢地又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