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校注(第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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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序

予闻孔圣曰[1]:“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又闻释迦在灵山拈花,迦叶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嘱摩诃大迦叶。”二者用处不同,义则一也。由是观之,一贯之理,以心传心,千万载间,绵绵不绝。其道学宗派,盖自曾子一“唯”中来。佛法昭明,历几千劫,阐扬宗风,源源相继。其教外别传,盖自迦叶“微笑”中始,乌可歧而二哉?自景德中有《传灯录》行于世,继而有《广灯》《联灯》《续灯》《普灯》。灯灯相续,派别枝分,同归一揆[2]。是知灯者,破愚暗以明斯道。今慧明首座[3]萃五灯为一集,名曰《五灯会元》,便于观览。沈居士捐财鸠工,锓梓[4]于灵隐山,实大川老卢都寺赞成之。帙成,保庵携一部来,再三肯予为序。

予曰:“一大藏教,如拭不净纸。由此知佛法不在文字上,不向言语中。若是大丈夫汉见得明,悟得彻,如俊鹞搦禽,提得便去。若回头侧脑,稍涉迟疑,则空过新罗[5]矣。至如寻章摘句,徒增口鼓,打缠葛藤[6],料掉了无交涉[7],又岂可与语此集哉?虽然,其初地二乘[8],翻阅中或恐一言一句筑著磕著[9],则与历代祖师、天下老和尚把手共行[10],则斯集大播无穷矣。”

宝祐改元[11]清明日通庵王槦谨序

【注释】

[1]孔圣曰:这段文字出自《论语·里仁》。王大居士引用这段话说明孔子给曾子说“一贯之道”,颇与释迦牟尼当年拈花示众相似。曾子平时说话迟钝,看起来很笨,可他却是独得孔子心传的人,所以当大家正在等孔子再说明什么是“一以贯之”时,曾子就说明白了。明白了什么,大家也莫名其妙。但老师在,大家又不好问,等孔子出去后,大家就忍不住都来问。可曾子也知道大家不懂老师“教外别传”之旨,既然不懂,就只好概括一下孔子之“道”就是忠恕而已,一般人能够做到忠恕就已经很有境界了。实际上,真正的“道”是不可言说的,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就说的是这个“道”。这是“形而上”之道,无法用世间文字说明。这种境界正好就是禅宗所说:“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2]一揆:指同一道理、一个模样。《书序》:“雅诰奥义,其归一揆。”

[3]首座:即座中之首位者。

[4]锓(qǐn)梓:刻板印刷。书板多用梓木,故称。

[5]空过新罗:俊鹞在空中一下子就飞过新罗去了。形容禅机稍纵即逝,如鹞子疾飞,转瞬之间已飞过新罗(古朝鲜)。禅林常作“鹞子过新罗”。

[6]葛藤:指文字、语言一如葛藤之蔓延交错,本用来解释、说明事相,反遭其缠绕束缚。此外,又指公案中难以理解之语句;更引申作问答功夫。玩弄无用之语句,称为闲葛藤;执着于文字语言,而不得真义之禅,称为文字禅,或葛藤禅。

[7]料掉了无交涉:没有关系,毫不相干。料掉:没关系。无交涉:也是没有关系的意思。了无:全无,毫无。

[8]初地二乘:此处泛指刚刚入道的学人。初地:指菩萨乘五十二位中十地的第一地。二乘:指声闻、缘觉。佛为声闻、缘觉所说之法称小乘,佛为菩萨所说成佛之法称大乘。

[9]筑著磕著:(突然地)撞着碰着,隐指顿时领悟禅法。《密庵语录》:“府中归,上堂:‘一出一入,一动一静,酒肆茶坊,红尘闹市,猪肉案头,蓦然筑著磕著,如虎戴角,凛凛风生。”

[10]把手共行:携手同行。把手:握手。

[11]改元:君主改用新年号纪年。年号以一为元,故称“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