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遥远的微山湖

在过去没有通电的农村，没有汽车、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脑和网络的贫穷年代，在交通道路和交通工具很落后的年代，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的交通设施和交通工具如此发达便利，更想不到还有无所不能的手机导航吧。现在的手机导航，对于那时候的人来说也许就是异想天开吧。

以前我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当年他和村里几个人一起从我们镇上骑着自行车去微山湖批发湖虾的事情。当时我很震惊，因为是骑着那种老式自行车去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我无法想象父亲这一路遭受了多少罪，历经多少艰难才到达的。这件事情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心结，我总想着有一天再仔细问问父亲，让他给我讲一下他花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出发的、什么时候到的、路上又经历了多少困难。

就在去年，我还多次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手指在电子地图上时而放大地图，时而缩小地图，只为研究清楚父亲当年从我们家去微山湖的路线。因为这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好奇，一直是个谜一样的心结，我必须弄清楚父亲一路上吃的苦头。手机上的导航地图很方便，我只需要轻轻点击几下，就显示出了我们村、我们镇与微山湖的位置关系以及省道、国道路线。我一看，就现在这个时代里，如果有私家车，顺着高速去的话，太方便了，连两个小时都用不到。

于是，上次回老家，我终于开口问父亲了。我怕再不开口问，万一哪天父亲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了，因为我必须知道父亲所受的苦。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他们一行几个人是刚过完年没几天去的，天很冷，早晨天还没亮就出发了，晚上才到的。因为不认识路，一路上也是摸索着走，途中经过一座山的时候，山上简直没有路，非常难走，更别提再推着个后座上带着驮筐的自行车了！同行的人中，其中一个人还连人带自行车跌倒山崖下边去了，人摔得不轻。途中还有一个人把车链子蹬断了……反正路上类似的苦头吃了不少，最后终于算是到地方了。因为天黑了，大家先吃了点东西，又找了个住处住下，准备第二天到微山湖去看看湖虾。父亲说，当时还有警察查，问父亲他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父亲笑着解释说：“在家闲着没事儿，出来干点买卖，挣点儿钱，养活老婆孩子。”警察看父亲他们几个人也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就走了。再后来，父亲他们几个人在微山湖批发了虾，就骑着自行车驮着沉甸甸的驮筐往回走了。想想看，从我们村去微山湖的时候，父亲他们单趟就骑了十几个小时才到地方，那回途中驮着沉重的驮筐不更艰难吗？实在不敢想象父亲他们几个人是怎么回来的。

也有一次，我也是偶尔听母亲和邻居们拉呱时提起了一件事。那是寒冷的冬天的大雪的夜里，也是父亲和左邻右舍几个人驮着沉重的驮筐运了东西，回家途中在厚厚的雪地里迷了路。寒冷刺骨的冰天雪地里，父亲这一行人挣扎着推着沉重的骑自行车，简直是寸步难行。自行车后座上驮着的沉重的驮筐压得自行车的轱辘深陷进雪地里，车子也东倒西歪，车子和人艰难地挣扎着，一点儿也走不动。他们就这样冒着风雪和寒冷，在几乎是齐膝深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行进……每当我想到这幅画面，我就潸然泪下，内心一阵酸楚。那个年代，养家糊口到底是有多不容易啊！我不知道母亲说的这件事，是不是就是父亲一行人从微山湖驮着湖虾往家走这段回途中的事情。等着再回老家时我问问父亲，应该就知道了。

微山湖，也因此在我心中有了特殊的含义，只因我父亲这段令人辛酸的往事。也因此，我也从网上买过微山湖的湖虾，只因想再次闻一闻当年那湖虾的味道。当我打开包装袋的那一刻，久违地记忆又来了，就是这个味，我仿佛又闻到了小时候捧着父亲从微山湖运回的湖虾的味道……

我一直有个愿望，将来有一天，我想自己开车拉着父亲再去一次微山湖。只不过不同于当年父亲的艰辛，去的路上不再需要父亲花十几个小时不停地蹬着自行车的脚蹬子艰难地前进了。这次是走便捷的高速路，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了。途中还是会经过父亲当年走过的那些区县，但是只能在高速路上远远地看了。如果可能，我会让父亲指给我看看，他们当年走过的地方……

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父亲让说一下“人活着是为了是什么”，我说是“为了名声”，但父亲说：“人活着是为了让生活更美好。”现在想想，父亲这一辈子之所以这么任劳任怨、像个铁人一样，仿佛不知道累一样地没白没黑地拼命劳作，也许正是如此吧。但是，也许父亲生性就是个勤劳的人。父亲还说过：“人的生命，不在于长度，而在于高度。”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有着很高境界的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一个土生土长的有文化的农民，一个艰苦朴素、踏踏实实劳作的人。这就是父亲在我心中之所以如此伟大的原因。

我也一直在自问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现在人到中年的我，终于明白了我活着的意义。我得为此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梦想，无论何时都不能放弃努力。就算一辈子都实现不了我的梦想，但是只要我努力到最后一刻，我这一路就是以幸福的心态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