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唐婉的故事2
车厢满满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除非世界大战，没人舍得离开这座纸醉金迷的大都市。大家脸上都面无表情。戴着耳机听，不知道听歌还是听言情小说的。侥幸有位置的赶紧闭上眼再拼命睡一会儿，也正好躲避了那些已经退休无所事事的大妈大叔们一大早赶着去买菜再坐公交车旅游观光回家的。大家都是长途搬砖，你睁着眼，看到了老人上车，你让还是不让？不让，没有公德心。让，你会累成狗。大早上，谁也不想。起床气儿还在呢！
那些大爷大妈也是紧赶潮流，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就喜欢选择上班早八高峰，上来阅览人生百态。侥幸遇到一个中气不足的，给他们让了座。他们便是大大方方地坐过去，还要给年轻人摆摆人生道理。“小姑娘，结婚了吗？”“小伙子买的房还是租的？”“阿哟，阿姨跟你这么大，娃都打酱油了嘛”……
那个让座的人，无敌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指定不让！“哼，明天我也戴着耳机睡觉！”
一个刹车，唐婉半倒在一个男生的怀里。男生微微低下眼皮，看了一下唐婉，麻木的表情，又望向窗外，场面一度尴尬。尴尬也就尴尬了，反正下车了也不认识。也不会有言情小说的再续前缘。打工人的车，没有言情的浪漫资格！
经过一路的颠簸、问了各种酸臭的汗味之后，汽车踉踉跄跄地停在了公司楼下的公交站牌。附近出现的一张张face逐渐熟悉起来，仿佛在哪见过，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吗？那个戴眼镜的木呆男，手提着一个方方正正，像盒子一样的公文包，是不是我们公司隔壁部门的那个娘娘腔？但是仿佛又都不认识。如果非要说有点关系，那就是都在同一座装着落地透明玻璃窗的写字楼了涂鸦梦想。
这座写字楼金碧辉煌，新式建筑，底商三层是一个巨大的超级商场，地下四层据说是物业斥巨资打造的停车场，分为vvvip、vvip、vip和散客。即使是散客区，像唐婉这样的人，也不曾踏过一步，毕竟在这座大城市，买车还是唐婉遥不可及的美梦。
底商三楼是奢侈品聚集地，这里是本市和外市贵妇时常出没的场所，各种高级轿车、各种高级商务车、保姆车，更是经常闪现在地面仅存的几个昂贵的停车位，配有专职停车司机。购物结束，品牌的sa会专门把东西送到贵妇（或者男贵人）的车上。
唐婉的公司在这座大厦的8楼，老板擅长看八卦，据说，这是老板亲自拿着罗盘找到的风水绝佳楼层。就这点儿物业，其实是老板的冰山一角。据同事说，唐婉还未亲自见过，老板的夫人也是时常出现在底商的专用停车区。8楼是一间补习学校。唐婉凭借自己大学的招牌，（更牛的学校的毕业生不会选择这个公司吧）面试上了补习学校的补习教师，负责习作补习和客户服务。说得明白一点，就是教学生写作文，并且维护家长关系，让家长自愿且持续地掏腰包。作文教得好不好，不好评价，但从生源的稳定性能来看，唐婉的工作受到了部门老总的认可，并且在半年后顺利转正。
在这里，唐婉就是唐老师。
明白了吧。这里的补习生可是底商三层vvvip、vvip、vip的王子公主们。生源稳定不是唐婉的功劳，是底商各大品牌的sa、停车区的保安及整栋大楼物业共同努力的结果。不管怎么说，唐婉的工作暂时安全，又不用总想着换工作、换房东。
唐婉走进电梯，稳步来到八楼。还好，会议还没开始。这家公司还有个好处，不得不说。上班下班不打卡。老板说了，不在意员工迟到、早退几分钟，别耽误事就行。老板产业太多，也经常不在。二老板是一个整天在办公室品茶、打坐、大隐隐于市的谦谦君子，更加不在意员工是不是8小时捆在公司。
这是一间神仙公司。
唐婉火速打开会议室的灯，打开饮水机，打开电脑，擦了一遍会议桌子。其实，这件事不是唐婉负责，但是也不知道谁负责，总不能老板亲自开灯、擦桌子吧。所以挨着会议室最近的唐老师，自从来上班，就自觉地做好一切。起初大家很惊讶，“咦，你来收拾的啊？”
“唐婉，你的ppt都准备好了？怎么还干这些？”
最初刚来的唐婉问：“那应该谁干？”
对方不接话，直接坐下，准备开会。
次数多了，大家都把打扫卫生的唐婉当成了隐形人，好像这间会议室的卫生就是唐阿姨打扫。唐阿姨也完全熟悉了流程，形成了惯性思维。只要开会，所有的流程都走一遍。趁大家还没来，唐婉收拾完，赶紧跑到洗手间拿出眉笔和口红，为自己补了一下纯粹的裸妆，在干涩的肌肤上，直接画上了生硬的眉线和口红。整理好身上的连衣裙，把马尾扎高，准备开会。
会议持续一个小时40分钟，前一个小时各部门诉苦。唐婉听到的是各部门老板的抱怨，工作业务难开展、工作业绩压力大、工作客户难伺候，称为“三难会谈”。后40分钟，大老板发火+二老板洗脑。大老板先是肯定一下各部门同事最近的辛苦，感谢大家。然后开始针对性发火，有的是针对个人，有的是针对部门，有的则是针对全体，称为“三个针对”。接下来，谈任务与发展，二老板出手相劝。从《道德经》开始，循循善诱，谈人生，谈家庭，谈个人，称为“三谈法会”，把个人与公司命运紧密相连。
《道德经》算是彻底沦为业绩机器。唐婉的笔刷刷刷地记个不停，头始终低着，面无表情。全是认可、崇拜、服从。此时可不是体现与众不同的时候，否则，众矢之的的下场有多惨！显眼包的果子可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