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恩荣的故事10
很快，小店就有了稳定的进账流水。以玫瑰命名，只卖玫瑰的店并不多。恩荣的生活也越来越平和。过去的是造成的伤害被这些幸福一点点挤压到边缘，逐渐消失。恩荣的长发也慢慢留起来了，衣橱里多了许多裙子，棉麻为主。恩荣的心越来越静了。
时常陪着奶奶，在花店附近走走停停，走累了就到花店里，静静地等着顾客来。如果顾客没来也没关系，恩荣会挑出一束花，让奶奶带回家。街道的喧闹，在恩荣的店门前戛然而止。
春而转夏，夏天傍晚的闷热，仿佛有一场大雨要落下来。恩荣收拾完工作，拿着一束红玫瑰回家。给奶奶的花瓶换上了新的花。和奶奶聊点家常，偶尔也会聊到店里的顾客。
妈妈来电话了。
“恩荣，你还记得妈妈有个表姐在XJ吗？”恩荣点点头，意识到妈妈看不到。便回答：“嗯，记得。”
“恩荣，妈妈想去表姐那住几天。”妈妈的声音变小了。
“那爸爸吃饭呢？”恩荣自然地想到了爸爸，然后想到了妈妈离家，爸爸可能都没有饭吃。
妈妈显然生气了。口气变得坚决：“我就想出去玩玩，他这么大人自己还吃不了饭了吗？”
“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恩荣沉默了。妈妈也沉默了。电话里有微弱的气息。恩荣调整了一下情绪，尽可能地温柔：“行，妈妈，我帮你定车票。”恩荣的妥协也让妈妈的防线节节溃退。妈妈打开了话匣子。
“表姐病了，医生说生命倒计时了。我想去看看她。毕竟时间不多了。我们小时候见过，长大结婚后就再也没见到了。”妈妈哭了。恩荣的鼻子一酸。
恩荣决定回家一趟。在妈妈出发去XJ之前。把妈妈需要带的东西打点好。
车辆在路上疾驰。恩荣回家的心情，也不一样了。想到身后的花店和这个越来越熟悉的小城市。恩荣便知道自己未来不再模糊。身体也不由自住地使劲踩了一下油门。车像箭一样冲出去。
曾几何时，这座城市与恩荣息息相关。可现在，这座城市的喜怒哀乐，全被恩荣抛之脑后。这是命运的馈赠，已经没有爱，也没有恨了。看着过往熟悉的街道情景，恩荣没有一丝波澜。
帮妈妈准备完需要的东西。恩荣回家。爸爸在沙发上听收音机，这么多年，任凭技术的更迭，爸爸还是最爱挂着老花镜听收音机。妈妈在忙着收拾行李。
家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但是恩荣感觉什么都变了。恩荣和爸妈之间有了距离，这段距离说远不远，但也很难再回头。爸爸鬓角的白色显然又增多了。
“妈，你要的东西我都给您准备好了。车票也买了。记得把行李打包齐全。到那了，阿姨去机场接您吗？”恩荣发现自己变得跟妈妈一样絮叨，即使住了口。
“嗯。放那吧。”
“爸，家里还需要买什么？妈妈离开，您怎么吃饭？”恩荣第一次跟爸爸主动说话。爸爸欠了欠身子，假装不上心地回复：“没事，家里什么都有。”眼皮都没抬一下。
妈妈白了爸爸一眼。在恩荣眼里，妈妈的一生是和爸爸捆绑在一起的。这样的捆绑显然用的是死结。与其说是妈妈不能离开爸爸，其实这是假象。妈妈只是说要出去一段时间。人还没走，恩荣便感觉爸爸已无法生存。
他们捆绑了一生。谁也瞧不起谁，谁也离不开谁。从爱情的角度，无疑是失败的，这是占有，并不是爱情。但是从占有的角度，这又是成功的。无论心是否在一起，身体是共生与占有的。况且还有一个孩子。一个不省心的孩子让他们经常吵架，吵完又一起唉声叹气。
恩荣也曾向往这样的婚姻。因此前夫出轨后，恩荣尝试接纳、原谅、继续生活。很显然，这样的挑战并不是任何一个女性能完成的。恩荣选择了逃避。弱者才会逃避，恩荣事弱者。
那谁能成为强者？
——窗外的知了完全不顾人类死活。已经更够烦的心情，如今是密密麻麻的厌恶。爸妈因为身体原因，最不爱开空调。恩荣的汗水随着脖子滴下来。茶几上的老式风扇吱吱地转着。
爸爸看着忙碌的妈妈，心情也开始烦躁。
“你就是去俩月，不是去两年，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这下可坏了，妈妈的絮叨又开始了。从结婚开始回忆。一句半句也说不完自己的委屈。一句话，我这么辈子净伺候你了，你管得着吗？突然的开始。莫名地停止。
这样的局面在家中，不是一次两次了，是很多年的无数次。恩荣无数次的厌烦爸妈的吵架。今天觉得这俩老人倒是很可爱。她笑了。自己憋着嘴没笑出声。
爸爸白了妈妈一眼。被恩荣捕捉到了。恩荣终于憋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恩荣一笑。爸爸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妈妈笑了，笑得扶着行李箱直不起腰。全家都哈哈哈笑起来。而这样的笑声。自从恩荣结婚，就很少再有了。
恩荣的心又松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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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发来了许多照片。恩荣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仔仔细细地看。奶奶扑哧一笑：“你这是像在寻宝。”这张妈妈笑起来真像外婆。那张妈妈捂着嘴倒是跟自己有几分像。恩荣把镜子拿到手边，看着镜子里44岁的自己，倒是跟24岁的自己、24岁的外婆、24岁的妈妈，越来越像了。看着这些照片，恩荣的脸上始终是笑着的。
奶奶坐在身边，好奇地跟恩荣一起阅读妈妈的这些旅行照片。奶奶的脸上始终也是笑着的。
“你母亲，跟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弯弯的眼睛。”
恩荣抬起头，看着奶奶。“您愿意讲一讲您年轻的故事吗？”恩荣的好奇心就这样被勾起来了，不知怎的，宇宙冥冥之中安排的这位老人，总是有似曾相识的熟悉。要不是老人说自己有个儿子，恩荣甚至怀疑这位老人是不是自己的亲祖母？祖母在恩荣的脑海里的印象还不如眼前的这位陌生的老人。
奶奶微笑着回答恩荣：“有时间，我慢慢讲给你听。”
时间会治愈一切。我们总是爱这样安慰自己。
“后来，您治愈自己了吗？”恩荣看着奶奶，不自觉地问。
奶奶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她对恩荣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自己是谁。”
恩荣似懂非懂。但是深有体会。现在恩荣无非依靠任何人的身份去让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即使“离婚女人”这四个字表面上对一些女性有致命地伤害。恩荣也不以为然。除非是自己沉沦其中，享受伤害。
恩荣读过一本名叫《当下的力量》，书里写着这样的一段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会再为我自己创造更多的痛苦。我不会再为自己创造任何的问题了。
人所想的，很多是源于自己的恐惧。当听到妈妈要去XJ，恩荣第一反应是恐惧。至于恐惧什么，恩荣真得不知道。如今，看到妈妈在XJ阿姨那边住得很舒心。照片上的妈妈充满了笑容。恩荣的心也感觉很平和。妈妈在这时刻里，不再只是恩荣的母亲。她自己才是自己。恩荣也觉得自己应该闭嘴，欣赏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