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与风在那时有些回忆

很好奇为什么一月的东北还能有零度的天。生于深冬的雪在一夜间迅速消融着实让人感到惊讶，而在惊讶之余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不戴帽子出门了。一路上的雪在去留间摇摆，也不知道是空气在贪婪的吮吸他们体内所剩无几的“冷”试图重塑被唤做“冬”的故乡，还是倔强的雪试图提醒对方“现在是冬天，你不应该这么热情！”。

结束了今天的全部课业，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我便不需要再和匆忙继续打交道了。晚饭过后，落日染出绛紫色的天空，掺着三三两两独属于学生时代的喧闹，让这个冬日越发没了它本来的样子。我呢，便在这样的冬日里不加任何目的地走着，享受着突然亲切起来的冬的呼吸。忽然间，一位老友打趣般地抚过我的后颈，未有片刻，思绪便随那份顽皮却略带温柔的挑逗沉入了记忆的洪流，流向了回忆深处。被勾起的复杂情感与过去的自己在无数个不同的瞬间相遇，一幕幕场景交织在一起，被埋藏多年的往事逐渐清晰……

我的爷爷极爱爬山，每每他有了想跨过的山峰，一家人便带着大包小包开车前往。可以肯定的是，他挑的山都不会低，上山的过程绝对谈不上轻松。那时候的自己还总爱走在最前面，虽然上山时走走停停，气喘吁吁总是常态。但是一轮到下山，自己就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还在买儿童票的我竟然能一口气不喘的跑着下山，嘴里还兴奋地喊着“我是第一！我是第一！”。终究是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山脚下一位摆摊的爷爷叫住了我。被陌生人搭话，那时的我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不过挣扎片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试探性地迎了上去。老爷爷笑着递给我一个木制的唐人吊坠，我支支吾吾地接了过来，他看起来好像很是满意，扇着扇子对我笑着。毕竟是与陌生人接触，毫无疑问，那时的我除了局促也没有什么剩下的了。我望向还在山上不紧不慢的妈妈，试图用这种方式示意她快点下山来帮我解围。摆摊的爷爷还是比较敏锐的，他好像也看出了我的不安，笑着对我说：“这个是送给你的，不要钱，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我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下来。这位老爷爷许我在他那里等一等我的妈妈，而他再三的安抚终于也还是让我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坐到了他旁边的马扎上。临别时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就算拿了第一也不要停下来。”无奈那时的自己还小，听不懂话里的弦外之音，不过多年以后的现在，老爷爷的那句话终于也还是若隐若现地躲藏在了我匆忙的生活中。不同的是，我并不会总如理想般地取得成功，但却也不会因为一时失意就停下脚步。我想爷爷带我们爬山也许是为了让我懂得：成功本就来之不易，我们都走在上山的路上，追求着登顶时的那份成就感，但是往往有人半途而废，而恒心方才是破局的关键。想到这儿，那位老友也许也为我感到了欣慰，用她那轻柔的手轻轻地抚过了我的后脑勺。

随着回忆继续向前，我来到了小时候常去的公园。还是一样爱冲在前面的我，凡事都希望成为第一，那时还因为与朋友争第一个上船而不幸落水。落水的时候我一度放弃希望，不断灌进的湖水和够不着的登船板以及不懂水的自己，现实的种种都试图掐灭我的希望，但是我深知我还有可以依靠的人：我的家人。同样的，走在公园里那会儿也是，别看我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那是因为当父母走在我身后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尽管做了错事，闹了笑话，他们也总是能给我兜底。当然不只是父母，还有我的老师和朋友们。我依赖他们，同时也期望着自己也能成为被依赖的那个。不过尽管有这样了不起的期望，那时候的自己却总是在拉起他人伸出的援手。但就是这样的自己，却在学习的时候偏偏要强起来，只想仰仗自己的力量。我想，也许是那时候的自己享受着几节课想出难题解法的那份喜悦吧。当然我也会将这份喜悦分享出去，去把我的解法讲与大家听。直到高中，我遇到了一群我拼尽全力也超越不了的一群人。在那时，我深刻理解了小时候嘴里时常念叨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实就是那样摆在眼前：不管你有多优秀，总还是有更优秀的人存在的。刚开始的自己还倔强的抗争着，试图证明别人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可是，拼命证明自己的我，最后还是在班里的竞赛生面前输得体无完肤。渐渐的，我开始接受自己的普通，也学着去欣赏他人的优秀。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尽管知道我很普通，但我从不会愿意甘于平庸。自那之后，我开始学着向比我优秀的人请教。我想，能放下什么都要凭自己做到的执念也是人生的必修课吧。不过要说没有迷茫过也是不可能的，高二的时候，我们曾看过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少年班》，讲的是西安交大里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聚集天才参加世界数奥大赛的事。那个由天才们组成的班级，就被唤作“少年班”。少年班里的每个人都是天才，刻画出的每一个天才都很有特点，让人印象深刻。但是，在这群天才中却混入了一位普通人，他虽然成绩优秀，可与天才掰手腕无疑是螳臂当车。就是这样的他，却阴差阳错成了其中的一员。在那里，他拼命的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像极了那时总是第一个跑到操场早读的自己。可是有些障壁并不会如理想般被打破，他终归还是那个普通的他，我也终归还是那个普通的我。那时的我曾几度怀疑努力的意义，每次想到那个电影，失落和无力总会让我的手不住地颤抖，我握笔变得越来越不自信，平时脱口而出的答案也总是在嘴边说不出口。在我陷入这场对未来的绝望的时候，我的舍友说了这样一段话：“我们也许不是天才，但是我们可以努力成为人才”。这段话让我幡然醒悟：其实天才与否与我们未来的成就没有那些人口中千丝万缕的联系。天才也许值得羡慕，但是人才同样值得尊重。

我总是时常感到孤单，不知不觉中，很多人早已不再身边。自诩朋友很多的我却也时常连说话的伴儿都找不到。我一直很珍藏那个摆摊的爷爷送我的木制吊坠，每次出门都要把它放在我的口袋里，因为我觉得这样它便不会走丢。可是尽管我那样宝贝它，它还是在几次搬家的辗转中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甚至连再见都没说。很多朋友也是一样，尽管那时好像无话不谈，却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们的人生好像一座城，尽管我们贵为城主，却也没法强硬挽留往来的客商。也许我们的人生在未来还会有交点，不过终于成为永不相交的曲线往往才是常态。想到这里，老友温柔的轻抚打断了我的思绪。也许她也希望我不再纠结过去，而是去展望未来吧。

谢谢你我的老友，你只是一阵风，却在荏苒的时光中陪我走了好长一段路，你所记录的一切都沉睡在我记忆深处，那里开满了名为“美梦”的花，已经不再孤单的他们不再需要我的陪伴。而我会继续陪你走下去，尽管我也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但我愿一直陪伴着你直到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