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五年时间好似如同落花流水匆匆而逝，易仁的日子也是在苏宅和医馆之间来回奔波，五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当回首往事，不禁感叹这五年确是他这一生中最安稳和平静的日子了。这不，老先生与世长辞就是前一个月发生的，毫无征兆，他走的很是安详，没有病痛折磨，各地的学子也都纷纷赶来祭拜，可每日都会有离开的人，每一个身边人的离世总会给身边人一些隐约的感觉，他也是这样，走出来这么多年，他的父母怎么样呢？也该回去看看那个一直帮他守着家，任劳任怨却又不想要想起的那个她，是不是也该回去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呢？
想法总会付诸于行动，他整理了思绪，一一拜别了苏宅里面的每一个人，临行前送给了每个亲人一份礼物以感谢这么多年的照拂。小妹折柳以赠兄长，虽同流着苏家的血，今生却是注定的南北分隔。众人目送着易仁走出苏宅的大门，此时迎面驶来一辆小轿车在苏宅门前停下，只见苏家长子协女眷从车上下来，易仁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人，他同大哥不熟，也只是寒暄了几句便辞别上路了，临行前特意走到敏之的面前，拥抱了这个一直对他照拂颇多的兄长，并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别人总该有别人要走的路。”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苏敏之明白他这个堂弟的意思，眼前挽着大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对自己说喜欢的那个女人，时间真的很妙，妙到敏之甚至一时间都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了，即使敏之在偶尔间还会想起当时她说喜欢的那个场景。众人齐聚，却不声不响，还是小妹第一个上前打破此时的寂静：“溱嫆姐？你不会就是大哥之前来信提到的大嫂吧！”但与此同时，小妹仿佛忽然间被什么光照拂了自己的额头，不由自主的将脚步向后退去，她的神情并不是老友重逢的兴高采烈，而是一种夹杂着郁结的震惊。
苏有章见溱嫆面色中有些迟疑，便答道，“小妹，你可知道，你应该唤她大嫂！”不知道苏有章此刻内心在想着什么，但是众人皆知，他是不快乐的，是悠愤的，甚至有些冷漠，他好像不再是那个苏家的老大，站在那里便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脸上透漏着冷峻和不屑，领居家经常唤他大哥哥的那个长大的孩子，他都不屑于去回应一声好。
苏小妹现在长大了，察人观色的本事自然是有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哥哥，也不由得搂紧四哥的胳膊，向四哥身后退去。敏之见状用手轻拍了小妹的胳膊，上前跨步做了一个拱手礼，道：“大哥，大嫂。”只见苏有章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他挽着溱嫆，甚至骄傲的忽略了自己那在门前看着这一切的父母，径直向皓月亭走去，二人坐于亭中，各自看着那满池的荷花发呆，仿佛千言万语都无从说出口，一腔热血被困于胸膛一样。
不一会儿院子里来了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他的头顶带着一个黑色的毡帽，显得彬彬有礼，小妹从远处看着亭子里的动向，只见那男人一直站在哥哥的身旁点头哈腰，突然间，大哥站起身来，一巴掌将那男人的帽子打飞了，正巧遮住了盛开着的鲜艳美丽的荷花，那男人没有过多的去找他的帽子，而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不知说些什么，但苏有章的暴躁他的谩骂，他那英式风度翩翩有礼的绅士在此刻见荡然无存，他不仅动手打了那个家伙，最后还用脚将他踹倒在地，他的骂声回荡在整个小花园，一声枪响，让血液冲洗了这里曾经有过的快乐，有过的治愈，有过的一切美好的迹象。
是的，那个男人来的时候，大哥的下属早已将小花园清了场，众人被请到屋子里闲坐喝茶，只有小妹偷跑出来，悄悄看到眼前的一幕，真是粉刺，是自己的好奇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快乐和自由，她的心中将从那一刻开始永远囚禁着那天的枪声，那天那被打破的头颅和喷涌而出的漫天红色，荷花将不在圣洁，她被玷污，深深的玷污了........
最后是苏正风及时出现捂住了她的嘴悄悄带她离开，才没能让苏有章察觉。小妹眼中含泪，看着苏正风投在二哥的怀里痛哭。苏正风看着远处苏有章的方向，他同样冷峻的脸上似有一丝不甘，手慢慢轻抚着自己的妹妹，最后叫来苏敏之守着苏小妹他才安心离开。苏敏之隐隐感觉到苏家从此要变天了，二哥突然回来，小妹的异常绝非偶然，心中的不安逐渐在身体蔓延。
而另外一个房间，争吵渐趋向白热，“我此刻回来就是为等你。”
“你此刻是我的大哥，还是那卖国求荣替鞑虏卖命的苏有章？”苏正风义正言辞的说道。此刻，苏正风的下属和苏有章的下属也暗自在门前较着劲。溱嫆则对着妆镜照来照去，仿佛从镜子中能找出她从前丢失的年华。
“我知道成有文是你的人！”苏有章点起烟抽了起来。溱嫆只是拿起扇子扇了扇风，苏有章顿时火冒三丈，“你给我滚出去，你个婊子！”但溱嫆没有动，苏有章也没有管溱嫆，头转向苏正风，眼神中仿佛带了杀意，“苏正风，你会害死全家，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一个人死不要紧，那家人呢？如履薄冰走着的人不是你，是我，你知道你已经上了暗杀名单了吗？我不介意杀你保全家。”
“那尹瑶呢？杀了尹瑶娶了这位溱嫆小姐也是为了保护全家？你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你要是在乎金钱，大可以去到大英帝国同尹瑶双宿双飞，尹瑶选择了你我无话可说，我愿她幸福，可你为何亲手杀了她？大哥！”
“尹瑶？”苏有章沉默了片刻，他的脑海里回想起了那个给了他光的女孩儿，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如同太阳花的女孩儿，被一群所谓的政治高官所欺辱，她怎可能就这样屈辱的活着，况且她活着对苏有章来说，永远见不得光，那天晚上，她跪着求他，让他开枪一枪打死自己，让自己解脱，尹瑶不愿活着，她想死在自己爱人的手中，嘣一枪，天崩地裂，苏有章瘫坐在地上，他要向上爬，使劲向上爬，后来，他身居高位，欺辱她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我今天不会杀你，你走吧，以后别落在我的手上，这样我的手上就不在有多一个亲人的血了。走！”
苏正风摔门而出。
“怪不得你不爱我，原来你的心早就被尹瑶小姐占据了，我自信到没有男人不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你是一个败笔。”溱嫆自顾自的说道。
“你那么自信，为什么苏敏之不爱你？”苏有章继续吸着烟。
“你调查我？你都知道？”溱嫆突然激动的站起来。
“我总要娶一个听话的人吧！”
“你，都是我的问题，我和苏敏之没有任何关系，她不喜欢我，真的，”溱嫆在苏有章面前从来都没有过多的情绪，不生气，不欢喜，这是她第一次有了些许的情绪波动，人一旦有了弱点，便不是无懈可击的了。
苏有章熄灭手中香烟，渐渐站起身和她四目相对，他的手死死的抓着她那细嫩的胳膊上，这真的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啊，他上去死死的吻住那张嘴，不是所有的爱都是快乐的，他们的波澜壮阔是愤怒，是泄愤，巴掌时不时的打在溱嫆的脸上，可溱嫆仿佛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在这个大宅院里，她想起了年少时初遇苏敏之画荷花，她想起雅集上苏敏之的彬彬有礼和谦逊，她想起第一次说喜欢他，她以为她的自由她的清醒可以为她寻来一生的幸福，她以为踏上上海的旅程是她幸福的开始，她错了，那是噩梦的开始，她是父亲敛财的工具，被大夫人欺辱，大上海谁人不知苏有章的暴虐，在床榻上折磨死多少个无知少女，她成了这些少女的继任，日日的折磨，她后悔没有留在杭州，眼角的泪水不由得从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