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88.奥海医院
老墨提着饭盒走了，他家离这里不远，走个几条街就到了。在这几条街区，高楼大厦是很少有的，通常都是平房。老墨的头头让他在附近的一个废弃工地里准备下午的白粉交易，距离交易时间还早，头头让他们先去把午饭解决了，这一单又会让他多赚500€，这也是他最后下定决心花上40€买一份菜的原因。
老墨单手提着饭盒，在行人中穿梭。这篇街区的人口密度也远远比不上沃森区和市中心，在那种地方如果有车失灵了撞向人行道，最起码也得撞死三个人。不过要是在公司广场那种地方，估计装死两个人就差不多了，因为最后一个人不是浑身高级义体就是创伤小组白金会员，想死都难。
老墨的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抓着饭盒，他双臂上的肌肉不算多，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削了。走起路来有点病怏怏的，这种形象就不适合在交易的时候站在头目身边撑排面了，但是想必技术是过硬的。
他有些不太健康的身体此时却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双腿不断前后交替，走的飞快。那副笑容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但他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脑袋里只想着家人吃过这些菜后的脸上会有的幸福模样。
他在公司们日复一日的排放下得上了肺病，但这点微博的收入支撑不起他的治疗费用，即使是义体医生他也看不起。所以他最近在偷偷的私自卖瓦伦蒂诺的白粉，这被帮派抓住是可以枪毙的了，不过他没有选择，因为肺病的原因被踢出帮派，结局就是失去一切，还不如死了。
突然来了个消息，让他赶紧去交易地点集合。老墨神情顿时一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丝丝愤怒浮现在他的脸上，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端着饭盒，一路小跑着前往了交易地点——奥海医院。
这是个烂尾的大楼，四周都是凌乱的钢筋和胶合板，许多布满灰尘的黑布盖在上面，甚至有个黑布上还长了草。
这是瓦伦蒂诺大人物“巴勃罗”最喜欢的交易地点，那是个很大的人物，但他时不时会来底层亲自参与一下交易，通过深入底层来保证和验证自己对市场和警方的信息准确性，这也是他能在瓦伦蒂诺占据高位的原因之一。
原本这里是要盖医院的，而且是廉价的正规医院，是当初莱恩拉拢选民时立下的承诺之一，不过当然只是做做样子，谁真盖啊！那些医疗巨头能把自己的皮都给扒下来，是字面意义上的把皮扒下来。让他“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所以暂停施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用钢筋水泥搭了个六层楼的骨架来。不过还没等楼梯建成，电梯就已经早早的按上了。夜之城的房子是像积木一样拼出来的，预制的地板、天花板和墙拼接一下就能住了。不过这里的楼梯还没安装，只有一个电梯能下去一楼，这里就成了理想的交易场所。
一楼是流浪汉的乐园，里面有很多很多各种帐篷和用建筑垃圾堆砌成的桌椅板凳，甚至小单间。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犯罪，这次瓦伦蒂诺们交易的非法白粉也会有相当一部分被这些人消化掉。
二楼也被流浪汉们占领了，他们用钢筋攒了个细细的梯子，上了二楼，流浪汉中比较有名望的才有资格住在上面。二楼已经住上铁皮棚子了，还有好多家具，破沙发，二手小茶几，就摆在几个铁皮棚子之间，有几个看起来穿的比较整洁的人正坐在沙发上听着收音机。沙发单靠小梯子当然运不上来，但他们在二楼天花板的边缘安装了一个大滑轮，把沙发什么的给吊了上来。
没人教他们做这玩意，2077年也很少有人用这种工具了，他们也基本不知道还有这种工具，被人工智能养成傻子的人们已经知识断代了。但人民群众还是硬靠着自己的智慧把这玩意给琢磨出来了。不过三楼往上就没人了，他们的小破梯子够不到那种高度，坐电梯又没有权限，不然整栋楼都是他们的。
每一层的空间都很大，但是没有光照，即使是在正午，一楼的中间也是黑漆漆的，只能顺着隐约的漫反射出来的亮光看清里面密密麻麻的帐篷轮廓，和向自己这边看来的模糊人影。还没正式进入这里就能闻见他们身上的馊味，不过排泄物的味道倒是没有，因为二楼的破烂王们逼着他们保持卫生，粪便尿液积攒太多会产生瘟疫的。
手里的饭盒散发着阵阵香气，让许多流浪汉的眼神中带上了炽热的贪婪。老墨走进了阴影里，在烈日下太久猛然一进入黑暗，眼睛会不舒服一阵，这时东西很容易被偷走。他用手抓稳了饭盒，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带着饭盒穿过了流浪汉的帐篷们。但他们还是没胆子抢瓦伦蒂诺，被香气惊讶到站起来的蓬头垢面的老鼠们，还是各自不甘心的坐了回去，一双双眼睛却还在黑黑的空间里盯着老墨，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有胆大的已经跑出来准备行动了，或偷或抢或交易或色诱，为了点新奇的食物被人玩一次身子，对这里的人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他们早就放下大半的廉耻了。老墨直接摸出了枪，太清楚这些人了，懒得跟这些人废话。那些站起的黑影们对这种危险的玩意非常敏感，再暗也能看清他手里的枪，也纷纷坐了回去。
老墨终于上了电梯，低头看了眼原封不动的饭盒，心里松了口气。伴随着电梯的刷刷声，到了六楼。一到楼顶，马上感受到了温暖又刺眼的阳光。
这里是零星的拼装好几面墙，就在那几面拼装好的墙上，有一个看起来很粗糙的大遮阳棚，是钢筋做的支架，再用盖胶合板的大黑布盖上一层。大遮阳棚下是个桌子，除去桌椅，还能站些人。那桌子上此时就坐了一个人，他很壮，穿了件米黄色的西装，又胖又壮，把西装撑的很鼓。打卷的长发，戴着个墨镜，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吹风，他身旁还站着与老墨同属一个小队的三个队友们。
老墨马上走到胖子身侧对着他汇报：“巴勃罗老大，我按你的指示回来了。”
巴勃罗也没偏过头去看他，突然提鼻子闻了闻，然后目不斜视的说：“什么味这么香啊？”
老墨心里一凉，赶紧解释：“是我买的饭。”但又怕自己打包被笑话，所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点：“还没来得及吃。”
巴勃罗终于不再望风景，转头笑呵呵的看向他：“哦？给我看看。”
老墨心里凉了半截，但还是麻利的把饭盒摆到了巴勃罗面前，巴勃罗把饭盒拉到眼前，打开一看，马上兴趣大增，但一眼扫到这筷子已经拆开过了，而且筷子头还有点油污，结合一下完整包装的快餐盒，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巴勃罗也不嫌弃，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硬要吃他的这份给家人带的饭菜。
老墨刚想开口解释着饭菜是给自己家人的，但巴勃罗马上打断了他，一边吃一边解释起，把他提前叫回来是因为对方要提前交易，自己也没办法，然后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老墨看着巴勃罗一口一口的吃着自己给家人带的饭菜，心急如焚，但巴勃罗嘴上吃饭说话都不停，实在找不到出言的时机打断他。只能憋屈的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完自己一天的工资，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巴勃罗终于吃完了这一盒菜，又翘起了二郎腿，脸上的笑容很满足。老墨已经心如死灰了，但巴勃罗旁边的队友们看到他吃完了这一盒，反倒是一副奇怪的如释重负的表情。
巴勃罗看着老墨的表情，他对老墨的想法心知肚明，但这其实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把饭盒往前一推，又转头看起了风景，对着老墨悠悠的说：“何塞，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喜欢枪的。”
老墨何塞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只是咬着牙在低着头，不做言语。
“但我爸爸总是把枪锁在柜子里，还立下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什么不到16岁我们就不能摸枪，什么除非家里来坏人了否则我们不能摸枪。我真的很烦啊！哪个男人不喜欢枪呢？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干什么！”
沉默了一会后，见何塞还不肯开口说话，巴勃罗倒也不着急，这也在他的预料中，他继续开口：“后来我和哥哥把枪偷出来了，玩了好久，感受着那金属的冰凉感，那真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嗯，我们扮演了很多角色玩，比如赛博精神病与暴恐机动队，比如收保护费的帮派分子和店老板，哈哈，当时我父母还准备送我去上学的，真没想到我居然现在会成为一个瓦伦蒂诺。”
何塞咬着牙昧着良心奉承了一句：“事实证明，你是个很成功的瓦伦蒂诺。”
巴勃罗确实地位很高，这四五个街区的白粉生意，都是他在运营，在瓦伦蒂诺的海伍德区，权势能排进前十了。
巴勃罗微微一笑：“哈哈哈哈，我就当你在夸我了！但你就不想了解了解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瓦伦蒂诺吗？”
何塞低着头说：“你愿意说，我就会听。”
巴勃罗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因为我的枪走火了，打死了哥哥，妈妈直接心肌梗塞死了，爸爸一个人养家供不起我上学……”
何塞被惊讶到了，抬头瞪着眼睛看着巴勃罗，这转折实在太剧烈了。
“自那以后，我就明白了规矩的可贵，违背了规矩只会爽一会，但痛苦是终生的。”巴勃罗意味深长的看着何塞。
何塞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自己偷卖白粉的事暴露了，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大喊自己知道错了，求巴勃罗放自己一马。又抬起头求巴勃罗身后的队友们，让他们也说点好话，但他们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后，就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巴勃罗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慢慢走到桌子对面，把他搀扶起来：“你的情况我也知道，肺不好嘛，我来出钱给你治。这事可以一笔勾销，只要今后你守规矩就行了。”
何塞闻言惊喜交加，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喜色，盯着巴勃罗的脸久久不能回神。
“行了，何塞，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我啊。”巴勃罗给他打了3000€，又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这菜挺好吃的，再给我买一份吧，然后你再去给你家人买一份，钱我出。”然后又是100€转了过去，摘下来墨镜看着他的眼睛，拍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何塞已经感动的不能自已了，只是一个劲的哭着结结巴巴的说谢谢。巴勃罗身后，他的队员们也算彻底放下心来，从巴勃罗吃光了何塞的菜，他们就大致猜到了这种结果，给何塞个下马威，冒犯一下他，最后何塞多半就不至于掉脑袋了。
巴勃罗也在奥海医院收获了一个铁杆拥趸，恩威并施把何塞治的感激涕零。不出意外的话，何塞将在巴勃罗的帮助下，成为一个小队长，然后慢慢的升迁，成为他的一条忠实鹰犬。只要够忠诚就行了，什么能力那些玩意，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他的不少嫡系属下都是这样上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