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一大早，外甥就过来敲我房间的门，并大声喊道，“舅舅！起床了，我们要去花店了！”我睡眼朦胧的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才早上六点半。我心想，为什么小孩子总是起得这么早。可能是他们无忧无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所以迫不及待地迎接新的一天。

我起床穿好衣服，揉揉眼睛，打开房间的门，对他说“现在不是还早嘛，咋这么着急哇。”他回答说，“不早了，一会儿吃完早餐我们走路去好不好，反正也没多远，我最喜欢走在早晨的街道了，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朝霞呢。”我回答说“好啊”，然后我就去洗漱并和他一起去吃早餐了。

吃完早餐之后，我找姐姐拿花店的钥匙，并向她询问花店的位置，然后领着外甥出门了。

“舅舅快看，真的有朝霞”，一到楼下，外甥便兴高采烈地指着天空对我说。我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朝霞，此刻的天空像被阳光照射的泡沫，五彩斑斓，又似印象派画家的油画，斑驳陆离，亦似西欧教堂里的彩色玻璃，支离破碎。

我和他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便到了林城北路。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附近大概有三四家花店，我问外甥是哪一家。他指着离十字路口最近的那家花店对我说“在那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带着他从人行横道穿过马路，来到花店门口。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面浅粉色的花墙，上面开满了粉色达芬奇。这是一种原产自法国的月季花，它的花朵大，花量多，花期长且生长速度快。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花是在高一时，当时我一位同班同学家里就种有这种花。从第一次见到粉色达芬奇，它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美好的事物总能使人身心愉悦，我不得不佩服这家门面以前的主人对于美的理解能力。

打开店门，我看到各种各样的花。我能叫出名字来的有玫瑰，向日葵、月季、满天星、吉梗还有百合，剩下的我几乎从没见过。店内左边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桌子和几把椅子，椅子旁边放着许多用来包花的工具。除了这些以外，地上还摆放着一株一米多高的鹤望兰。它的叶子为长椭圆形，中央有纵槽沟。它的花特别奇特。首先，它的苞片平行于地面生长且形似鸟喙，其次，他的花萼，花蕊和花瓣的开放是有先后顺序的，也就是远离苞片尖端的那头先开。它们围绕苞片底部斜着向上开放，就像天堂鸟的冠毛一样。值得注意的是，它的花朵，大部分是黄色的花萼，只有少量的深蓝色的部分才是它的花蕊和花瓣。虽然花蕊和花瓣都是深蓝色的，但我们还是能区分两者。花蕊处在整朵花的中间，几乎与苞片垂直，而花瓣则更靠近苞片尖端。整株花角度上仰，犹如一直远望的鹤。它本属于蕉科植物，但把它成之为“兰”，我想是为了提现它的高贵和典雅。

之后，我便把手机给外甥玩，然后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呆呆地望向门外。

此时，大约八点，路上已经有了很多行人。有穿着西装，健步如飞赶着上班的年轻人，有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走在一起说笑的学生，有步履蹒跚的老人，也有很多给孩子背着书包，牵着孩子的送孩子去上学的人。除此之外，环卫工人还在垃圾桶那里分类垃圾，推着小推车的小贩也已经开始叫卖，以及三四个坐在小板凳上，贩卖早上刚从自家菜园里采摘新鲜蔬菜的老人。他们贩卖的蔬菜品种很单一，往往都是一两种应季的蔬菜。

外甥边玩手机，边问我问题，我总是敷衍地回答。这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小小孩子，而是有时候他问的问题我也答不出来。小孩子总是思想活跃，思路清奇。有时候他们自己也没发现，他们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里，包含着很多他们那个年纪不懂的哲理。因为这个，我坚信很多哲学家提出的思想灵感来自于孩子。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店门口停下一辆车，走进来今天的第一位顾客。他个子高高的，三十岁来岁，穿着一整套黑色的西装和一双黑色的皮鞋。内搭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打着一条黑色鎏金斜纹领带。他梳着背头，头发乌黑发亮，应该是抹了发蜡。在他浓密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他整个外貌最奇特的，当属他的两只耳朵。那两只耳朵又尖又长，并且往外翻，像是西方神话中的精灵。

他踏进店门，四下张望，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和外甥，随即便开口询问，“老板在吗？”我觉得他其实早就看到我了，不过觉得我这个年纪不像是老板，才向我询问。“老板还没来”，我连忙站起身对他说“老板还没来，不过你可以先坐下等一会儿，老板最多二十分钟就来了。”他回答说“好吧，那我等一会儿，接着在我对面坐下。”

在他坐下的时候，我就用手机给姐姐发消息，告诉他店里来人了。可能因为我不爱说话，他觉得无聊，便主动开口找我搭话。“你还在上学吗？”“是的，我回答说。”“高中还是大学啊？”紧接着他又问。“刚高考完，在家等成绩无聊，所以来帮我姐照看一下花店”。“你想考哪个大学啊？”他好奇地问我。“林城大学”。“你为什么想考林城大学”，他追问道。“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林城大学的教学质量，虽然比不上国内顶尖高校，但是在西部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我喜欢文学，了解到汉语言文学是林城大学的王牌专业，在全国排名都是靠前的，所以我很想报考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离家比较近，节假日回家比较方便。如果是在其他省，回家需要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还要转车，太麻烦了，而我又特别讨厌麻烦，所以想着还不如报考林城大学的好。”

“你的想法可以的”，他回答说。“我就是从林城大学毕业的。”听到他是林城大学毕业的，我瞬间来了兴趣。我问他“您读的什么专业？”“汉语言文学”，他回答说。听到他的回答，我不免又兴奋了几分，紧接着我又问他，“那您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呢。”“我自主创业，最近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您怎么没有从事汉语言文学的相关工作呢。”他回答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汉语言文学，我喜欢的是摄影。当初我第一志愿填的是西南传媒大学的摄影专业，可是我高中学习不够努力，没有考上，被调剂到了林城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林城大学浑浑噩噩的上完本科毕业之后，我就出来开始创业，我一心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摄影工作室。但是刚毕业那几年，我缺乏摄影专业知识和创业经验，所以负债几十万。后来我发现，光有梦想一切都是空谈，还需要掌握相关的方法和能力，于是我便自考西南传媒大学摄影专业的研究生。在那备考的一年里，我每天睡觉不超过五个小时，而且每天只吃一顿饭，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了。后来我总算考上了，我又到处借钱，才凑够了钱。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给我的工作室置办一批盆栽。”

在仔细听完他的话之后，我问道：“那您现在的负债还清了吗？”“没有”，他回答说。“那您不觉得这样做的代价很大吗？您现在还有这么多负债。”听完我的问题之后，他平静地回答，“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的人选择向现实妥协，有的人选择与现实较量，我显然是后者。我妈妈说我从小就是个犟种，我现在对此深信不疑。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犟算的上是一种优良品质。因为犟，我才能够从事自己的喜欢的工作，而且，爱好是工作最大的动力，凭借我对摄影的狂热爱好，我有信心还请债务。”

我这个人虽然喜欢随遇而安，不过他的话却让我非常信服。直到很多年后，我还一度认为人类文明之所以能发展进步是因为存在犟种。

后来他又给我谈了很多他的经历，我在一旁认真地倾听。我一直认为倾听是一种很好的品质，它不仅能让人们学到很多东西，还能让人们在这个过程中与他人产生共情。

大约九点钟，姐姐来了。她一进门就向他询问，“您需要什么花？”“您这里有什么适合放在室内的盆栽吗？”他回答说。姐姐向他推荐了君子兰。

君子兰是我见过的最对称的花，它的深绿色的叶片像长长的人的舌头一样向两边生长。它的花大部分是橘红色的，不过也有红色，黄色以及白色的，还有极为罕见的紫色。姐姐向他展示的这一株便是紫色的。

除了那株紫色的君子兰，他还买了几盆绿萝，吊兰，还有形似串联起来的绿得反光的珍珠似的碧玉，然后把它们放在车的后座，向我们告别之后便开车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