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究竟是谁不配啊
“！！”
听到两人不掩饰的对话，观南好似被卷进家庭伦理剧的普通路人甲。
满头懵逼，但想吃瓜。
官文柏没继续讨厌这话题，却也不甚在意刚才的失言。
林风眠站在一旁，郁闷得一句话不肯多讲。
“你们俩坐，我让保姆送早餐来，刚才豆汁洒了，你们俩应该也没吃饱。”
合着您老知道这件事情！
观南嘴角抽搐。
妈耶，他怎么总是遇见老狐狸，各个狡猾多端，把他坑得不知道北！
“不耽误吃官老师的时间。”观南企图告别。
“什么叫耽误？身为演员跟导演对剧本进行交流，这是应该做的事情。”
别看老爷子年纪大了，之前还用拍不动当托词拒绝，可面对接下的剧目，他依旧会全身心的投入。
剧本可以烂，表演不可以烂。
剧本不烂，那表演必须精彩。
精益求精是这一代演员给予自身的要求。
老爷子但凡换个理由留人，观南屁股都会坐不住，偏生这个理由……
就是为了这份敬业，他才会耗费这么大力气签人。
于是，他硬着头皮，在“豆汁”的威胁下，就“疯七爷”的人物塑造交流跟老爷子交流。
疯七爷的人物塑造很特别，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物，以疯眼看天下。
挂甲台村的老百姓接受了日本鬼子的粮食。村里在军民狂欢的气氛中达到了高潮，联欢会上，唯有疯七爷夸张而又疯癫地吼道:
“我一手一个掐把死俩。”
他瘫痪在床，每当他吼道“我一手一个掐把死俩”，就会被懦弱的村民捂嘴。
屠村时，当孙子碌碡被酒塚队长劈下，他开枪反击，还掐死个日本兵。
他或许是本剧中唯一明白战争残酷的人。
可惜，村民都想着大东亚共荣，能与东瀛兵和平共处就是上上策。
假如马大三和村民放下幻想，像疯七爷所言，“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活埋这两个烫手山芋，挂甲台村也就避免了被屠村的噩运。
他都想明哲保身，却忘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某种程度上，疯七爷的人物塑造，跟整座村落反向而驰。
他代表了另一种思想，一种与马大三跟村落中截然不同的思想。
正因为认定这角色的重要，观南才会请官老爷子出山，官老爷子也理解了原剧想表达的思想。
两人谈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时间来到早上八点多钟，老爷子后面还要见客人，只能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开。
“观导，有时候常去中戏坐坐，您能发现更多好演员。”
临了，官老爷子，这位中戏代言人，还不忘为母校挖角。
观南只能笑着认下。
扶墙走出大宅门，他脸都快绿了。
豆汁太难喝，太难喝了！
在这一刻，他要将豆汁跟鲱鱼罐头并列。
林风眠也是同样表情，甚至比他更加痛苦跟纠结。
他不光承受生物攻击（豆汁），还被迫承受心理攻击。
在两人商讨剧本的过程中，老爷子时不时就要将他拉出来做对比。
之前想请老爷子出山的剧本，更是成为最惨烈的对照组。
这里不行，那里不如，加强深度挖掘，增强自身能力……在官老爷子口中，他连观南的脚趾也比不上，他那原创剧本更不配给《鬼子来了》提鞋。
一顿早饭下来，林风眠老了十几岁。
“学长打算去哪边？我派人送你过去。”
鉴于学长帮了很大忙，观南好心提议。
林风眠强烈拒绝，继续跟学弟处在同一屋檐下，他害怕会嫉妒心上头，直接宰了这货。
以前别人仰望他，现在他仰望别人。
这个天地落差，他得好好缓一缓。
好意却人拒绝，观南也不在乎。
两人在胡同门口分别。
他今天得去制片公司一趟。
最想请的人请到，接下来便该选男主角。
马大三，一位朴素的唐山农民，他是带动剧情发展的主要人物，身上有这片土地千百年来的性格印刻。
他并非抗战剧中常见的人设，这个人设也并不讨喜，甚至可以说会让人很多人看了后恨得牙根痒痒。
但他正是鲁迅先生笔下人物的真实写照，他或许愚昧，或许麻木，或许有着许多无动于衷，但他始终是这片土地孕育出的人物。
在原片中此角色由姜文亲自演绎，换到这个平行时空，观南无法亲自上阵。
演技不足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他的长相不贴人设。
以他的长相去演马大三，观众得贴十层滤镜。
哦不，恐怕十层也不行。
这就跟让精致系的韩国偶像去演硬汉，让硬汉去演纤弱的日系美少年，太辣眼睛！
那不是祸害导演，是祸害观众的眼睛，以及观众们的钱包。
至于这角色的人选……薛俊敏会来试戏，从文华也会来。
这俩人一开始都不在选择范围内，但在做前期调查时，他发现两人都曾演过小人物，农村或底层人，处理水平不分上下。
于是，他决定把两人一起叫来。
看看对于“马大三”这具体角色，这两位会给出什么样的处理办法。
这是观南第一次来制片公司，尽管公司在他名下，在此之前，他却从来没有来过，将“甩手掌柜”诠释得完美。
公司位于城中心写字楼的顶层，足有上千平，一直都是空缺状态。
直到观南决定开制片公司，秘书室才将其收拾出来，让李如一领着固定成员们进驻。
乘坐私人电梯，观南一路来到顶层，前台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用不着他自我介绍，主动跑来领路。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上班的点，打工人们打卡上班，见到他这难得露面的顶头大领导，惊喜着打招呼。
“观导，好久没见面。”
“总裁，早上好。”
“BOSS，上班快乐。”
最后那个“快乐”一出，虚假繁荣的办公室有一瞬的死寂。
人不该，至少不该这么自我欺骗。
观南看眼说话的人。
小顾，剧组的副摄，此刻正傻乎乎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刚才那句话的杀伤力。
“小顾啊，以后少说话，”观南叮嘱，“咱们剧组还没有开机，你可不能缺席。”
再多来那么一次，他就得提着果篮，去医院看望。
不是别的摄影请不起，而是合作过三部短片、一部长片的小顾更有性价比。
坐在陌生的办公室中，观南收到金秘书的前线报告——
“村落按照您给的图纸一比一复刻，生活制片已经到位，剧组陆续抵达，一周后可以如常举办开机仪式。。”
观南对建筑队的效率很满意。
接下来就看男主角了。
黑色保姆车驶入地下车库，保镖先下，随后是经纪人红姐，最后才是主人公薛俊敏。
“俊敏啊，你真要接这个角色？”在上电梯前，红姐拉住薛俊敏做最后确认，“这主角是个农村土炮，你从入行起就没演过类似的角色，最相似的只个落草为寇的土匪。我怕你驾驭不住。”
在没剧本前，红姐以为观南会继续在中层阶级挖掘人性。
谁能想到他那么任性，上部戏家家户户还都住小洋房，这回居然直接搞个农村戏码，还是近百年前的乡下戏码。
想想自家的帅哥影帝要摸脸扮丑，红姐忍不住窒息。
“观导再好，咱们也可以考虑一二。你看郝导那边请了日本影帝，这成功几率更低。”
“姐，我知道你担心，至少让我去试试，不然我不会死心。”
薛俊敏固执到极点，抬手摁下电梯按钮，一路来到顶层，被对接人员请进特意准备的试镜空间。
在那里，他看到同样蓄势待发的从文华。
冤家是对头。
两个要竞争的影帝是死对头。
从文华作为东道主，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没想到薛影帝也来试镜，等会儿结束，我带您在公司转一圈，以后可能会合作，现在先了解下”
“用不着，”薛俊敏在他身旁坐下，“比起了解制片公司，我还是更希望了解拍摄现场。对了，听说有不少剧本邀请你，没有答应吗？”
“没有，还在考虑中。”
两人都笑容以对，却都恨不得在心底搞死对方。
从文华暗自咋舌，身为公司的影帝，他才是这部影片男主角的第一人选，有些人却硬是凭借足够舔狗，跃跃欲试地撬墙角，简直是无耻至极！
网上那群人都嘲笑郝导为了拿奖不择手段，怎么没人来评价下这货，这位也是不择手段到极点！
薛俊敏不动声色，别管怎么拿到的邀请，至少他坐在这里，能跟观南的心腹爱将平起平坐，这就是胜利的前兆。
他刚出道那些年，角色必须得抢，僧多肉少，不抢出不了头。
也就这几年，国内竞争不再那么激烈，他无需亲自去跑角色，只要等角色上门就行。
曾经的梦幻时光重新回来。
看他大杀四方，踩着从文华，成为观导的最得意的演员！
共事多年，红姐立刻瞧出薛俊敏的小心思，沉重地叹口气。
拜托，你们是在抢新人导演第二部电影的男主角，不是在抢某个流传百年的经典佳作男主角。
不要搞得好像什么生死大战。
而这一切被争夺的中心一无所知，观南按顺序叫人进门。
先是从文华，表演很细腻，及格线水平，问题是——
“你好像还没有走出上个角色，体验派固然不错，但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是拿相同的表演模式，不太合适。”
之后是薛俊敏，表演略显粗糙，某些情绪稍有不精确，但是——
“你是唐山人？唐山话说得很地道。”
“我不是，”薛俊敏解释，“我老家是山东的，接到剧本后做了一下功课，您觉得还可以吗？”
观南对这份用心很满意。
他喜欢认真对待角色的演员，唯一的问题是——
“我看过你的作品，你好像很习惯端着演戏，放不下自己的偶像包袱。可在本剧中，我会让你一直扮丑，甚至不允许你洗脸，你能接受吗？”
偶像出道，一路靠美帅飒走到顶流跟影帝，薛俊敏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
“只要是为了角色，我愿意付出一切。”
观南拍板钉钉，“就你了！”
至此，漫长的前期准备结束，新的电影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