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些想法
林阁老妾室们的院子大体都是一样,包括屋内各种物什和摆放,只是位置有些区别,当年正室夫人不过是做做样子,着实修建了好几座院落,也不知是做给谁看,反正一直都空着。
直到去年底林阁老回来,才带回来几人。
死去的那两位妾室别看年纪最轻,却最受冷落,院落的位置也就最偏僻。
闲置的院子还有好几座。
二管家丁二放下手里的事,陪着陆凡几人再进内院查看。
因格局都一样,丁二便随便找了座院落。
院子确实与之前那处一样,陆凡直接进屋。
屋子不大,里屋有床,外面有塌,里屋除了梳妆台便是一些箱笼,巾架,盆架,并不奢华。
陆凡仔细看了看木床,又看了看窗户,自言自语道:“两位姨娘遇害的时侯,天气还很凉,窗子必然是紧闭的,被害人睡下之前还好好的,然后便死了,近前伺侯的丫鬟当时应该睡在榻上,若是有动静……怎会没动静?走,再去看看那两个被害死的小厮住处。”
“你不歇一歇?”于谦问。
“不用。”
……
两名下人生前住的屋子是大通铺,因当时说两个人可能是染了风寒,于是,跟他们一屋的人有被打死的,有被发卖的,现在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这二人是同一天死的?”陆凡问丁二。
丁二点头。
“你们怕风寒传染到他人,发卖了那些小厮便是了,为何还有打死的?”
丁二轻咳了一声说:“知道要被发卖,有人不服,难免言语冲撞,捆绑时更是奋力挣扎,最终只好……”
陆凡盯着丁二看,丁二满脸的不自在,忙解释道:“这些不归我管,我也是听说的。”
陆凡笑了笑说:“走,再去看看两位亲戚的住处。”
于谦和刘能对视了一眼,俩人早就累了,几人下马进府根本没有歇息,更别说用饭了。
眼见陆凡这般勤快,于谦和刘能都觉得陆凡这是想表现一番,想借由这个案子尽早脱罪,便也没说什么,跟着二管家到了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东西厢房的门也被钉上了木条,可见那二人是死在这两处。
丁二带着几人进了正房,介绍道:“这处院子本来就是客房,府上经常有各位主子的亲戚前来拜访。”
几人前脚刚进屋,后脚便有小厮端着炭盆,热茶进来了,屋子里慢慢也就暖和了起来。
“那两位亲戚为何没有住在正房里?”陆凡坐下,喝了口热茶问。
“两个人一起来的,谁住谁不住?”丁二站在那里,笑呵呵的答。
“他们二人只是来拜访的吗?”陆凡又问。
这事儿刘能他们早就了解清楚了,他抢在丁二开口前说:“他们二人是来求林阁老帮忙替自己儿子脱罪的。”
“哦?详细说说。”
“这二人的儿子都已成家多年,却都有恶习,一个赌一个嫖,家里被他们折腾的够呛,便再不肯让银子过他二人的手……”
“这两位亲戚是何关系?”
“亲兄弟,是老爷没出五福的堂弟。”丁二说。
陆凡看向刘能,示意他继续。
“没了银钱,他们还想玩可如何是好?自然是在外面想法子借钱,赊账,被债主们讨要,家里气急只说不管,那些人便日日到家中吵闹,二人藏在家中不敢出门,按理说经此一事,他们二人理应收敛,哪知等家中慢慢将欠债还的差不多了,不再有人上门吵闹,他们两个又出门了,可问题是家中并未还清欠债,二人出门便被债主抓住,而后动了手,说是二人失手将债主打死了。”
“他们二人结伴出门?”陆凡瞪大眼睛问。
刘能看向丁二,意思是你来补充。
丁二轻咳了一声说:“详情我们这些下人怎会知晓?只不过是他们二位与老爷说话时传出来一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说是他们的儿子手无缚鸡之力,绝不可能伤人致命。”
“林阁老可有应允帮忙?”陆凡问。
丁二摇头说:“正因为没应承,这二位便一直不走,住了得有十余日,直到一早发现二人都没了气息。”
“又是同时死的。”
“是。”
“又是头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安详的死在床上?”
“是。”
“这院子是客房,府中的下人都可来吗?”陆凡问。
丁二摇头说:“府中规矩极严,不可随意走动,一旦发现,几板子是轻的,重的即刻发卖。”
陆凡点点头,没再问话。
刘能看着紧皱双眉的陆凡问:“你不饿吗?”
陆凡这才意识到天色将暗,他还颗米未进。
……
几人回到林府为他们准备的院落用了今天第一顿饭。
饭后,屋内只有于谦和刘能,流云说出去一趟便没了踪影。
陆凡问起跟来的两名逻卒,于谦说就歇在耳房,如若有需要可随时叫来。
陆凡摆手说:“我只是问问。”
刘能哼了一声说:“我知你着急查明案情,好为宁国侯府洗冤,但这案子不是你勤快些就能查明的,你忙乎了多半天,是不是脑子更乱了?”
陆凡呵呵一笑说:“眼下还没有去看三位林府遇害公子小姐的住处,但是只看了这几处,我心里倒是有些想法了,我说出来,二位帮我斟酌斟酌。”
刘能和于谦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有种不可置信,而后二人探身仔细听着。
“最先死的是住在东屋的妾室,而后是西屋的,再然后是两名小厮和两名亲戚,他们可都是同时遇害的,为何会有这种差别?而后面林府的公子小姐又是分别遇害的,这又是为何?”
刘能和于谦瞪大眼睛看着陆凡,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想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东屋的妾室看到了什么,需要被灭口,当时西屋的那位并不知情,而后几日西屋那位惊吓中都没有睡觉,可能也看到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所以也被杀死了……”
“你是说那小厮和林府亲戚都是同时看到了什么,所以同时死了,林府的公子小姐是分别看到的,所以没有一起死?”于谦问。
“先假设这是一种原因,还有一种便是凶犯的身份想出入某些院落没那么方便。”
刘能摇头说:“没听懂。”
陆凡嗯了一个长音,又解释道:“眼下咱们不知道死者死因,那两名妾室平日里很少会出院子,想要害死他们,凶犯必须亲临,可对?”
二人点头。
“夜晚时分,内院肯定要落锁,便是她们自己的院子也要上锁,且外院还有护院巡逻,凶犯是如何潜入妾室的院子的?杀人之后,他又是如何回到自己的住处的?二管家今日说了,林府规矩极严,一旦被人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由此可推断两种可能,一种是凶犯艺高人胆大,一种便是……有内应。”
于谦点头说:
“林府护院中,或许有这等武功的人。内应之说……我们之前也想到了,奈何死者身边的人不是被发卖,杖毙,便是离开莲县,探事司的人有心追查,可时间太长,有些人已经找不到了,便是那亲戚的下人,到目前也没有踪迹。”
“你是说他们运棺回乡,可到现在也没有回到自己家中?”陆凡皱眉问。
于谦点头说:“逻卒沿途找过几个来回了,他们家中人也是急得不行。”
陆凡挑了挑眉说:“即便找到了,怕是也只剩棺木了,山匪的用处真是不小……林府公子小姐贴身伺侯的人定是都被杖毙了,他们灭口灭的倒是很速度!”
“嗯?”
陆凡又说:
“可这又带出另一个问题,既然要灭口,必定是看到什么或者知道什么,为何不早早说出来?且若真是灭口,那林府中必定有人参与行凶,而这个人地位不低,可断人生路。”
刘能挺直了腰身说:“这一点我们探事司的人早便想到了,敢在林府杀人,光有胆子可不行,但真说是奴大欺主,林阁老没回来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能,如今林阁老就住在老宅,谁敢?”
于谦接口道:“虽说我俩是第三拨来的,但前面的人查了,我们来了之后也查了,没发觉谁可疑。”
“没有可疑之处便是最大的可疑。哪个深宅大院的管家手里干净?掩饰的越好,越有问题。”陆凡说。
刘能一拍大腿吼道:“我就说那大管家不是个好东西!他定是参与其中,我现下便去将他带来……”
“但愿他还能活着。”陆凡嘟囔了一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刘能却是出了房门。
于谦坐得有些不自在了,他们耗时月余,林府始终安安静静,陆凡只来了半日,便折腾出水花了,这要是传出去,探事司的脸面往哪放?
陆凡像是看出于谦的心思,笑了笑说:
“你无需自责,林阁老府上的案子与别处不同,你们来的时候便心存谨慎,府中又极为热情,你们容易被府中人的言论左右,比如,你们来了之后听得最多的话或许便是:妾室小厮染病而亡,亲戚被鬼魂带走。或者是府中有不干净的东西。如此一来,你们自然是查曾经死了的人多些,忽略了查活着的人,再加上林阁老就在府中,犹如将军坐镇,谁敢乱来?如此先入为主……”
于谦摆手说:
“你不用帮我找借口,我想过灭口这个可能,但一想到林府亲戚也死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亲戚不比府中下人,住在林府的时间短,若是林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理应早早打发他们离开,让他们走还不容易?都无需林阁老发话,下人们甩些闲话便可,此其一,其二打杀下人最常见不过,你去问问京城中的大户,谁家没有受了委屈被发卖的下人?主人有气,自然都用下人撒气,这是说的通的,其三林府孙辈儿也丢了性命,灭口灭到主子身上,说不通。”
陆凡点点头说:
“有理!但,当案情查不下去的时候,要抛掉其他念头,只看眼下留下的阻碍是什么?眼下我想找人问话,可我想找的人死的死卖的卖,你说的对,主子有怒火下人必定要被收拾,可主子就没想过先打几板子出出气,而后关起来,等衙门来人问话?他们不想知道真凶是何人?”
于谦一惊,忙探身低声问:“你是说林阁老……”
“不是不是,若是林阁老,他为何会求皇上派人来查?林阁老应是和你们一样,觉着下人被打杀发卖再正常不过,人伤心过度后,难免思虑不周全,他几个儿子暴怒之下……也能说的通。”
“你认定此案定是人为?”
“你亲眼见过鬼杀人?真有鬼的话,也是吓人,将人吓死,可府中这几起命案的死者,可都是安详离世,都是睡下之后再没醒来。”
于谦皱眉想了想,他好像从没将这些事放在一起琢磨过,总是想了这个,一会儿又想起那个,如今听陆凡放在一起说,倒是觉得脑子清楚了一些。
于谦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你刚刚也说东屋那妾室平日里甚少出院子,你说她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她是林府所有命案中的第一起,若说九条人命都是被灭口而亡,那么只有她是可以肯定见到了什么,或者是知道什么,可眼下无人可问,案发前都有谁去过那个院子?但咱们可以换个角度想,西屋那位是三日后死的,这三日她没敢睡觉,白天自是不用说了,本来就不睡,主要是晚上发生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晚上那院子里有什么人出没,先是被东屋的看到了,而后又被西屋的看到了?”
“那处院落最大的特点便是偏僻。”
“但林府的那两位亲戚住的院落可不偏僻,离咱们这处院子很近,他们又是看到了或者知道了什么呢?凶犯若是只在偏僻处行走,没有机会被他们二人看到,更不要说林阁老的孙子孙女们,他们出来前呼后拥的,如何会有机会单独见到什么?”于谦皱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