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岁岁年年又一春
“歪了,歪了,向右、向右……”,老远就能听见延顺管家的招呼声,将偌大的郡守府挂满了红灯笼,贴上大红春联,丫鬟小厮们兴致勃勃的忙活着,厨房里更是热闹,因为谭忠义和想容还有未来的二少夫人聚在一起过年,定是将拿手菜都贡献出来的。
“老谭,你别动!”
“郡守,我这手一抖放错了,挪一下挪一下。”
“亏你还是个大将军,悔棋这毛病算是改不了啦。”姚锦成看着好好的一盘棋被谭忠义悔的兴致都没了。
“姚伯父,喝茶。”想容赶忙端来茶水,打岔缓解父亲的尴尬。
“想容啊,你不用管我们两个老东西,打不起来。去看看静隐他们。”
想容呵呵笑起来:“姚伯父,静隐跟静和在后院过招呢,那梨花树的树枝都快打没了。”
“老二呢?”
“静轩和家悦看热闹呢,他们俩打赌谁输了,今晚的炮竹就给来点燃。”
“走,老谭,看看去。”姚锦成和谭忠义连说带笑的来到后院,静隐手握长枪,静和手中握剑,招式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落下风,姚锦成仿佛看到自己与姚夫人比武的剪影,往昔的回忆历历在目。眼角不禁有些红了。
谭忠义故意打岔,“静和丫头的剑法长进不小,我赌这丫头赢!郡守啊,你赌什么?”
姚锦成私下摸摸眼睛,“你押了静和,我只能押静隐了,要不赌个什么意思。”姚锦成大吼一声:“静隐,爹可是赌你胜出的,别丢脸啊。”
静隐闻声喊道:“父亲有这话,儿子就敢打了!小妹小心了!”手中长枪击出,静和嘴角一笑,腾身而起,“浮光若梦”一击漂亮的反手剑法,剑气波荡开来,竟是将静隐推了出去,“大哥,我这招如何!”
兄妹俩你一招我一式的,看热闹的姚郡守和谭忠义急的够呛,“老大就差一点了!”
“静和丫头,力道再重一些!”
另一面的家悦也是扯着嗓子给静和加油,静轩看着家悦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兄妹俩剑枪交错也难分胜负,“大哥,帮二哥一把吧!”
静隐笑笑,“小妹可想好了!”
“来吧!”眼看着姚静隐手中长枪挥动,内力强劲了不少,一招击出,静和手腕一颤,长剑落地,整个身体也向后飞了出去。
“坏了!”静轩脚步一动从后面接住小妹“没事吧。怎么还硬接这一招呢。糊涂了?”
“为了帮你一把!”静和拍拍身上衣服,整理一下“谭叔父,静和输了,对不住!”
谭忠义并不恼火:“有什么对不住的,丫头,功夫这东西就是防身之用,能从你大哥手里走这么多招,不错了。”
家悦赶忙过来,左看看又看看的“静和你没受伤吧!”
静和看看二哥,故意说道“没事,不过我输了,家悦。”
“你没受伤就好,不过是点个爆竹么,我可以的!”家悦一边说一边帮静和揉揉手腕。
“大哥,你们俩说好的?”静轩看着想容拿着锦帕过来递给静隐擦汗,“你说呢,二弟。”
“哎,我真是……哎……”
想容看着静轩无可奈何的样子,“静轩和家悦真的挺合适的,姚夫人真的很会选儿媳妇。”
静隐坐下来,想容赶忙给甄满茶水:“小心烫!”
“没事,世人都说齐尚书是惧内的模范,可母亲却说,齐尚书惧内不假,最怕的就是这个掌上明珠。”静隐看看身边想容羡慕的神情,不禁叹息着:“想容啊,其实我……”
“啊?”想容心中一紧,“我去看看静和,你有什么事吗?”
“去吧,以后再说吧。”话到嘴边,静隐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希望想容能找个更好的人,可心里又有些空荡荡的,或许是想容不想听,便找个借口离去了。
走向静和房间的路很近,想容跑的很快,她希望静隐能一直让她留在身边,哪怕不要名分,像如今这样也好,她怕静隐的回答是拒绝,她不敢听,只想避开他的话题。
姚家不是个礼数严谨的人家,随意惯了,这让家悦轻松许多,看着吊挂起来长龙一般的鞭炮,家悦手中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心里打鼓,还是鼓足勇气走过去,以往她都是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人,哪里想过自己会做这热闹中的主角,握着火折子的手,捏的紧紧的,她准备了好一会儿,眼睛一闭,一点,可什么声音也没有,家悦半睁开一只眼睛,火折子竟然掉在了地上,根本没有碰到引线,家悦有些尴尬的回头看看一家人,正等着她呢,心里更是紧张了。再一次鼓足勇气将火折子颤巍巍的举起来。
“别怕!”静轩看着家悦慌张的不知所措,便是明白了一切,悄悄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点燃,跟我跑。”这一瞬间,家悦的心跳的很快,羞涩的看着静轩点点头。
家悦的随着静轩的掌控,点燃引线的刹那,两个人一同跑了出去,噼噼啪啪鞭炮声中,家悦眼中只有握紧他的这个男人。她鼓起勇气,将头靠在静轩的怀里,突如其来的一股暖流涌上静轩的心头,有些慌张更多的是雀跃,温柔的搂住家悦。
想容的眼中也只容得下静隐,这一切都落在静和与姚郡守的眼里“丫头啊,就差你没着落了,可若是说没着落吧,有那么一个人惦记着你,一般人也不敢靠近你。”
静和听着父亲的话有些迷糊“父亲说什么谜语呢,听不明白。”
姚锦成无奈的哈哈笑起来。
“我要陪在父亲身边,快吃饭吧,我都有些饿了。”
“好好好、吃吃吃。”姚郡守宠溺的给静和夹菜。谭忠义好热闹,与姚郡守喝起酒来,静和吃饱了,看着想容与静隐聊天,家悦靠在二哥怀里看星星,心里也为他们高兴,闲庭信步,回到房间里,坐在窗边,看着夜幕之下,满天星辰,“母亲,你是不是也在看着我,我很想你,父亲跟谭叔父喝酒呢,我知道他心里也很想你,他每日都像个丫鬟一样将你的物品擦得干干净净。”
不知不觉间静和好像在夜空中见到一张清秀的脸,坐在棋盘边,不由的晃晃脑袋,清醒一下,“怎么会想起他了!”“明日他会来吗?”八年了,顾玉章回到燕北后,静和兄妹经常去看他,那时候的顾玉章不爱说话,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静和便拿着玉箫在门外吹奏,逗他出来打雪仗,母亲说他需要静心,静轩曾陪着顾玉章在无相寺生活两年,静和也时常去看他们,日子久了,两个人时不时的斗斗嘴,吵上几句也是家常便饭。
因为静和喜欢看热闹,于是每年初一,顾玉章都会请中州的杂耍班子,在小关城表演七天,两个人一边下棋,一边看热闹,只有去年谷丰城中被偷袭,他才没来。今年呢,他会来吗?“爱来不来!”静和自言自语的叨叨一句,不给自己希望就不会失望。拿起账本,看起账目,打发时间。
“静和……静和……”家悦敲敲门,没有回音。看看想容“静和是不是出去了?”
想容想了想,摇摇头示意不可能,“我一早上就没见她,进去看看!”说着,轻轻推开门,悄悄走近,只见静和趴在书案上睡的正香。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怎么趴这里睡着了?”一起俯下身,“静和?”
“哎呀,你们俩怎么来了?”静和迷迷糊糊的有些睁不开眼睛,懒洋洋的坐起来。
“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来,咱们上街看热闹去!”想容揉揉她的脸。
“你们去吧,我没睡醒,再睡一会儿!”书案自然是不如床榻舒服,静和觉得腰背酸痛,勉强站起来向着床榻走去。
想容和家悦会心一笑,将静和架了出去“哎……你们俩拉我做什么,我还想睡会呢。”两个未来嫂嫂的面前,静和全无招架之力,好说歹说,算是洗个脸,换件衣服。
小关城比中州冷上许多,地上早已被厚厚的积雪盖上,一呼一吸都会冒着寒气,家悦第一次来这里,格外好奇,想容像个导游一样,介绍着街市上的新鲜物件。
“刚出锅的手打牛肉丸哦……”小摊的叫卖声特别响亮。
“走呀,家悦、想容,那家的牛肉丸子,刚出锅的最好吃”,静和拿出铜板给老板“三串!”
“好嘞!”小摊老板娴熟的装好,分别插上竹签,递给三人。
想容接过来后,轻轻吹着,家悦却是握在手里。
“家悦,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静和边吹边说着。
“街上吃东西不太好吧!回去吃吧!”
静和微微一笑,一个丸子塞进嘴里:“什么好不好的,这东西就要这样吃才有味道。”
家悦看看想容也点点头,虽然不像静和吃的粗鲁些,也细细品尝着:“好吃。”家悦只好硬着头皮咬上一口,嚼着嚼着,入味又劲道,“真的很好吃!”有一口就有两口,很快一人一份就见底了。
说说笑笑间,三个人随着人流走近了福远楼,家悦一眼便看出了杂耍的戏班子是中州邹家的班底“这戏班子难请的很,我祖父七十寿辰时,差点没请到。”
“这么难吗”想容好奇的问道。
“当然了,邹家班子,一年到头的演出都是排好的,各州府巡回演出,一票难求的,后来还是父亲亲自找了老班主,才请来家中三日。”
想容看看静和,饶有意味的说道:“那以后你每年在这里过年,这杂耍班子年年都要在这演出七日。”
“七日!”家悦惊呆了,她自小在中州长大,邹家班子的杂耍绝活层出不穷,就算在中州也只是出演三日,几个月后再出演的,一连七日,简直就是刷新了家悦的认知。
“小妹上来!”静和抬头望去,姚静轩站在二楼,对面坐着的,是夜幕下浮现的人影,她心底里莫名踏实了一些,可又想起那句话,心里堵得慌。
“二哥,等一下。”静和在下面窃窃的与想容、家悦说了几句,就挤进了人群里。
福远楼的人还是挤得像馅饼一样,家悦的衣服差点夹住了,小二引着他们走进雅间,家悦害羞的喊了静轩一声,想容则是不声不响的坐在静隐的身后,看着外面的热闹。
“家悦,小妹呢?”
“静和说有事,先回家里了。”
静轩微微笑起来,“看来小妹的气还没消呢!”这句话说的很大声。
“我听得见的!”顾玉章转过身,玉面俊秀,身姿绰约,在家悦眼中,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只是带着一身清冷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
“这是?”家悦的目光向静轩询问着。
“这是勉之,燕北郡二公子顾玉章。”家悦不自觉的有些愣住了。
“齐小姐好!”以顾玉章对姚静轩的了解,除了看兵书就是在兵器坊,还真没有红颜知己,唯一的可能,就是早已定亲,见面屈指可数的齐家姑娘齐家悦。
“二公子好!”家悦礼貌的回礼,还是有些紧张。
静轩坐在家悦身边,“勉之不是外人,不必拘束。”
“嗯。”
顾玉章将手中的棋子放入盒子里,“好好陪你未来的夫人吧。”潇潇洒洒的出了门。说的静轩和家悦都有些难为情。
不知不觉间,天空中飘起轻雪,静和犹如闲庭散步,“刚出锅的小笼包”,静和抬头看看熟悉的招牌,被两个未来的嫂嫂吵醒拉出来,还没吃饭,闻着香味,坐下来,“小二!过年好啊”
“哎呦,姑娘过年好,快快,坐这边,这位置专门给您留着,我这就去起锅,豆浆还是一碗放糖一碗不放。”
“只要一碗,放糖的!”
“两婉!老规矩。”顾玉章自顾自的坐下。
“哎,好嘞,这就来。”小二利索的端上热腾腾的包子、豆浆。
静和不说话,顾玉章也不计较,像往日一样,将包子夹到她碟子里。“再不吃就凉了。”自己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不吃了,没兴趣了。”静和起身就要走。
“浪费粮食不好,吃完再走也不迟。坐下!别跟吃的过不去!”顾玉章一把将她拉回位置上。
“你看不出来么?我跟你过不去!”
“哦,那更没必要浪费这些吃的,他们也没得罪你,吃完再说!”顾玉章耍起无赖,总是让人又气又恨,吃就吃,肚子也是饿了,躲不出去,吃饱再说。
“吃饭呢,讲究细嚼慢咽,吃的太快,不易消化。”静和狠狠的瞪了一眼顾玉章,还是不理他,“哦,对了,吃饭时候啊,不易动气,否则就吃不出味道了。”
“你能闭嘴吗!顾玉章!”
顾玉章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紧不慢的喝着豆浆。静和正好相反,狼吞虎咽的吃完,一碗豆浆也是一口饮下,一时间胃里胀胀的。边走边揉着肚子,不时的打嗝,会舒服许多。
跟在后面的顾玉章强忍着不笑,可表情早已出卖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你呀,就说不要吃太快吧,总也不听话。”
“你别跟着我,行不行!”静和停下脚步,忍无可忍的喊出来。
“不行!”
“你!”气的静和一时语塞,转身加快了脚步,可顾二公子的本事,就算是静和飞起来了,也能跟得上,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在街市上跑着、打闹着。
“小心!”无意间撞向静和,被眼疾手快的顾二公子一手拉入怀里。当孩子们过去了,静和推开他“离我远点。”
顾玉章嘴角一笑“这路就这么宽,我能远到哪里?”
静和头也不回的继续走,听着顾玉章在身后说着“大小姐,顾二公子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慢点走吧,别浪费了这一路的风景。”
“你顾玉章哪会有错,指责别人的时候理直气壮,吵架时候一肚子道理,谁能说得过你。”静和脚步愈加急促。
顾玉章粘着她说道“那也要看大小姐爱不爱听啊。”
静和气的停下脚步,转身吼道“我不爱听,也不想听,更不想看见你。”
“不见可不行,我这些日子真是很想你。以后我说你喜欢听的。”
顾玉章的无赖气的人无可奈何,使得心里委屈的静和,眼睛里泛着泪光,这下顾二公子有些手足无措了,“静和,你别哭呀,我不再气你了,好不好?”
忍了好久的泪水,倾斜而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路过的人时不时说一句“这姑娘怎么哭的这么伤心。”顾玉章拿出锦帕,试着给静和擦拭泪水,“一会儿这眼泪都冻成珍珠了,但好像没有珍珠值钱。”
“你闭嘴!”静和哽咽的说着“顾玉章,你平日里与我吵架,我不跟你计较,可你明知道自己出征在即,还要跟我发脾气!”
“我是怕你冲动!”
“怕我冲动?就能随便说出送死的话吗?那战场上是什么地方?生死一线之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如果你真的回不来,我……我会有多难受你知不知道!”这一句一句刺进顾玉章的心里,将静和紧紧搂在怀里,任凭静和怎么捶打他,都不愿意放开,“我错了,静和,我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的,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静和抬头看着他“还有以后?”
“不会再有,我保证!”
“也不许跟我吵架,不许气我!你气死我了!”好像几个月来心里的委屈都要发泄出来一样,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这一字一句的情谊全然停留在顾二公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难过的是让静和为自己担心忧虑,可又欣喜自己在静和心里的位置,无可取代。“我答应你,以后不说了,别再哭了,外面天气冷,这脸若是冻坏了,我可更赔不起了。”
说的静和有了一丝笑意,顾玉章拿着锦帕给静和擦净脸上的眼泪。“这里离茶楼不远,去喝杯热茶,看看皮影戏,如何?”
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静和,抹抹眼泪,说道:“你付钱!”
顾二公子自然是心甘情愿,说着“小姐尽管花钱,本公子照单全付。”静和才满意的有了些许笑模样。
四海茶楼里,说书人正好讲述着收回东岳土地的话本,把姚家二公子、顾家二公子讲的像天降神兵一样,堂下的听众拍手叫好,静和喝着茶、吃着坚果,听得津津有味,“顾玉章,他们把你和二哥讲的可真神勇!”
“那差事可不如坐在这喝喝茶,给大小姐剥坚果好。”顾玉章将剥好的坚果放在静和的面前,不厌其烦的重复工作着。
“这话还差不多,你见到家悦了吗?”
顾玉章点点头,“静轩正带着她在福远楼看热闹呢。你很满意是吗?”
静和抿着嘴笑起来“嗯”,“上次在玄月山庄时候,你说我二哥跟杜公子不一样,你怎么判断的?”
“想知道么?”指指自己的茶杯,静和麻利的倒好茶水“请!”
顾玉章笑笑:“杜兴业并不是为了娶陆小姐而提前了婚事,而是要安插人手在玄月山庄找益冉。”
静和一惊“那岂不是拿陆小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吗!这男人太歹毒些了吧。”
“也不是,杜兴业是有意中人的,可这门婚事是她姑母工部尚书庄大人的夫人定下来的。她母亲对长姐的话言听计从,不敢多语,杜兴业可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对这个玄月山庄、陆小姐都查了一番。”
静和想起自己让顾玉章查过提纯手法的几大世家,“你帮忙查的?”
“不全是,毕竟是杜兴业的家事,我就是安排了人,听他差遣。”
“那然后呢?查出什么?”
顾玉章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在静和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静和瞪大了眼睛。“是真的!”
“所以你去玄月山庄救人,杜兴业以成亲为由,掩护你救人?”
“差不多。墨羽手中的证据,他们一直没有拿到,还想以墨羽的性命要挟益冉,所以我才会去那个蜂窝煤一样的山洞里救人,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
“那日新娘子跑了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说只是一个说辞?”静和记得当时的确有人喊着新娘子不见了。
顾玉章看着静和“你不是看着她跑的吗?”
静和一愣,细细想想“那个撞我的丫鬟?”,顾玉章的笑意说明了答案,静和又问道:“你早就认出来了?可她一个女子怎么跑的出去?”
顾玉章笑笑“那侧门不是准备好马车了吗?”
静和一拍脑门,“哎呦!怪不得呢,杜兴业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走?”
“算是吧。”
静和难以置信的说着“这也太刺激了吧。”“那玄月山庄有怀疑吗?”
“哈哈哈,新娘子跑了,陆庄主脸都没了,还哪顾得上怀疑,为了息事宁人,将杜家的彩礼全部退回,灰溜溜的了结了这门婚事。”
静和目光突然盯住顾玉章:“这么一箭双雕的计策,你想的?”
“不全是,我就是提个建议,只管救人,杜公子聪明伶俐,自己的事当然是自己解决。”
静和眼睛一转“那杜公子的意中人是谁啊?是不是高兴了?”
“不一定,意中人这个概念很模糊的,两情相悦是意中人,一个人朝思暮想也是意中人。”
“他是单相思的那个?”静和忍不住想笑。
“我可什么都没说。”顾玉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静和很知趣的在嘴上默默划上一道封锁线,保持神秘。
“公子,小姐要不要体验一下皮影戏,只要加些银钱就可以。”小二东问问,西问问的来到静和的桌子前。
“去!”顾玉章跟着她坐在幕后,提弄着人偶,你追我赶的,一会儿两人玩起了孙悟空二郎神的戏码,静和自然是要了二郎神,追的顾玉章四处躲藏,一会玩起了英雄人物的故事,顾玉章立马一人分饰多角,又是跑腿的传讯兵,又是被通缉小人物,等着英雄缉拿归案,有时候顾玉章也会玩卧薪尝胆,反将一军,越是这样,静和越是有兴趣,玩的天色暗沉有些饿了才离去。
两个人找了巷子深处一家羊汤馆子,这可是小关城最纯正的羊汤馆子,膻味飘满了巷子,“老板,两婉羊汤,三个馍。”
老板很快端上来“二位,许久没来了。”
“有些事耽搁了”静和客气的回复道。
老人家转身又拿来一盘子酱牛肉“大小姐,这是送给您的。”
“这是为何啊?”
老人家感谢的说道:“你让回春馆的医师来家里给我看病,我这腿啊,真好利索了,不然早就下不来榻了。”
顾玉章笑笑说道:“老人家,这牛肉的钱,算进去吧,这羊肉汤呢,她唯独吃您家这一份,若是您下不来榻,她还吃什么,全当她为了自己这张嘴吧。”
“这不行”老人家还是不好意思。静和将顾玉章放在桌上的钱,塞给老人家“听他的吧,多余的不用找了,当做孩子们压岁钱吧。”
“哎呀,那……那多谢小姐,多谢公子!”
静和看着顾玉章的笑意中有着深意,“你笑什么?”
“我笑呢,是因为你这几个月做的事情,才更像你自己,可益冉应该是笑开花了。”
“你知道回春馆的事情?”
“岂止是知道,益冉一连写了七八封信,要在燕北、东岳、南湘,增开回春馆,还非要我充当你那两成的成本,岂止是两成啊!”
“会回本的,没见过挖自家墙角这么兴奋的。”静和也是憋不住笑。一边说着一边品尝着羊肉汤。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安和堂在益泽的经营下,早已腐败,益冉有这样的机会,为重组安和堂提供了契机。最主要的,他现在出人不出钱,只管挣钱!这样的买卖呀,保赚不亏,就快把你供起来膜拜了。”
“哈哈,这铺路的钱啊,该花就花吧,总会回来的。”静和放下筷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益小谷主的交情好,大哥也熟悉他,可私交是私交,放在场面上的,还是要挂上利益,因为神医谷不是他一个人的,日后就算是有人撕破脸,也要彼此考虑下代价,说的乐观些,日后的军需医师是有保障的,两成的收益虽然不多,但遍地开花,积少成多,也能筹集不少军费,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出了钱,以后什么都不需要做!”
顾玉章看着静和滔滔不绝的样子,暗自欣喜,随手拿起杯子,倒上清淡的茶水,“乐享其成!”两个人碰个杯,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顾玉章就带着静和出了门,在飘飘洒洒的轻雪间,静隐和静轩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大哥啊,能哄好小妹的,只有勉之。”
“二弟,能惹小妹生气的,也只有勉之啊。”
“小妹去散散心也挺好的。”
马车上,静和看着账本,顾玉章手中研究着兵书,静和忍不住的问道“要去哪里呀?”
“新城!”
静和听着有些糊涂了,“干嘛去那么远?”
“到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静和盘算着到新城可能也要半日,说道“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玉章放下手里的兵书,说道:“现在后悔可是晚了。”
“谁怕你呀!”静和看看窗外的风景,冷风吹来,一阵寒意,顾玉章赶忙将窗户关上,捂着静和的手“不能小心些,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女孩子本能的害羞心心理使得静和很快将手抽出来,放在炉火边,“哪有那么容易就着凉,我又不是纸糊的。”
晌午十分,洛白说道:“公子,到新城了,要休息吗?”
“是的,去准备吧。”
静和看看窗外,阳光刺眼,“你没事吧,这么大太阳挂在天上,哪门子休息呀。”
“到了新城,就是本公子的地界,你得听我的,明白吗?”顾玉章推开车门,示意静和下车吧。
“那也要看干什么呀!你脑子没事吧?”静和晃晃悠悠的下了车,嘟囔着。
“脑子没事,胃有事,去吃饭!”顾玉章拉着静和进了一家烤肉馆子,一坐下来,独特的味道就扑鼻而来,当小二将肉端上来,静和已经忍不住品尝了,只是有些烫手,顾玉章一手筷子一手刀,手法纯熟的将骨头和肉分离开,夹给静和。另一手将旁边的小料盛出两勺,放在静和碟子里,“蘸着这个试试。”
静和试着尝了一口,满意极了,“好吃!”紧接着就是一口接着一口。
“慢点吃,再尝尝这个。”顾玉章又将壶中的奶茶倒出一碗,这东西静和并不奇怪,可喝下一口,奶香醇厚,微微咸香,独具一格“这个也好喝。味道和以往的不一样。”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顾玉章细腻的将食物送到她碗中。
“顾玉章,这老板是不是北边的人?”
“聪明!只要不是细作,只要没有威胁,他们生活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即增加了税收,也挣了钱,日子久了,往来便频繁了,交集就多了,还有什么好打的,哪里有那么多血海深仇。”“哎”顾玉章说话间自嘲的笑了笑,“即便真是血海深仇也都是冲着我来的。”
“和你没关系,战场上,你身不由己。北方部落骁勇善战,若不将有生力量一击击溃,很快会反扑再来。你是用生命在守护燕北的百姓。”静和也顺手给顾玉章的碗里倒上奶茶“以茶带酒!敬顾将军!”
和和气气的氛围下聊天是有多好啊,这番话,让顾玉章心里荡漾着温暖的涟漪。
吃饱喝足,静和跟着顾玉章走到门口,看着洛白拿着一把上好的弓,拿过来左看看又看看,拉一拉试试“好弓!”
顾玉章拿出准备好的狐裘斗篷给静和披上,“要不要去试试?”静和看看洛白连马都准备好了,便明白顾玉章打算带她去打猎了,心里痒痒,“走着!”
静和干净利落的上马,挎上弓箭,策马而去,与顾玉章前往新城的猎场,两个人较着劲的在猎场里驰骋,空中环绕着一群冬雀,静和与顾玉章同步的拉开弓箭,双双射中。
洛白捡起射中的冬雀,惊讶道“穿喙,大小姐厉害呀!”
“继续!”静和放开了寻找猎物,野兔子也是可爱的,所以静和从不射这些小的,山麓倒是不会放过,还有速度极快的山猫,凤羽鸡、野猪、这一年来,静和从没有这么放纵过。顾玉章也不让着她,两个人收获的猎物旗鼓相当,这么放开了较量,静和心里别提多畅快了,一瞬间,静和发现一只雪貂,在空中盘旋而过,静和策马跟上,看准角度,飞身石壁之上,拉弓射箭,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但石壁上早已裹着一层厚厚的冰,静和脚下一滑,不慎跌落下来,顾玉章立刻飞身过来,将静和搂在怀里,一手护着她的头部,两个人像滚雪球一样滚下山坡,好容易停下来,静和趴在顾玉章的身上,四目相对的刹那,心跳快了很多,赶紧起来后,将顾玉章也拉起来,“伤着没有?”帮着顾玉章拍打着身上的雪,转圈检查一番。
看着静和紧张了的样子,顾玉章心里倒是高兴的,伸手将静和从身后拉出来“我没事,你就不能看看脚下么,笨死了。”一点一点将静和头上的草棍儿摘下来,“为了一只雪貂弄得这么狼狈。”
“别动!”静和看着顾玉章的手腕处流血了,应该是刚刚护着自己的头怕磕碰着划破的。拿出自己的锦帕简单的给顾玉章包上,说道“先回去吧,清理一下伤口。”
“不碍事,再玩会儿吗?”顾玉章将手放在身后,他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这点伤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静和却是心里有些愧疚,拉着他的胳膊往山上走,“回去吧,今天也有些累了,去看看我那只雪貂中了没有。”
“哎呀,大小姐的箭术向来是箭无虚发,必须中!”
看着顾玉章开玩笑的样子,静和也不禁有了笑模样。回到顾家在新城的宅院后,静和命人送来些温水,将顾玉章的手放在温水中,一点点将锦帕取下来,又取来纱布给顾玉章细心的清理伤口,划痕有些深,静和从小瓶子里取出一点药粉撒上的瞬间,伤口本能反应的抽动一下,“疼了吧,我轻一些!”
“不疼!静和,这算不得什么的,不用紧张。”其实,能够这样看着静和为自己担心的样子,顾玉章的高兴溢于言表,眼中满是温柔。
“现在天气寒冷,伤口不容易愈合,这个位置呢,洗手的时候容易碰到,你注意些,划痕有些深,不要感染了。”静和一边小心的叮嘱着一边用纱布包扎好。在军中久了,这些事情对静和而言自然不在话下,利索的将瓶瓶罐罐收了起来。
洛白站在门边,不好打扰,远远的说道“二公子,酒菜准备好了。”
“开饭吧。”顾玉章顺势拉起静和的手向桌边走去。
这样十指相扣的瞬间,静和有些不自在,可又不好抽出来,怕他手腕的伤口流血,便只能由着顾玉章拉着自己。
桌上热腾腾的火锅已经准备好,锅底骨汤已经沸腾了,静和坐下,顾玉章用筷子开始放入些羊肉,“这是今日为了你新杀的羊,试试怎么样?”
看着快好了,静和迫不及待的尝一口,“肉质嫩滑,好吃!”
顾玉章将酒杯满上,递给静和一杯“吃火锅,若是没酒,差些意思,来!”
静和应和着顾玉章,碰了杯一饮而尽“这酒没有你往日喝的辣,不过清甜爽口,是南湘果酒。”
顾玉章笑起来“再猜猜是谁家的酒?”伸手又为静和倒了一杯。
静和抿嘴一笑“暮江府,宏锦酒家-酒名:心悦。年份么……”静和这一杯品味的仔细些“十年左右,对不对?”
顾玉章倒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全对,你这品酒的本事,不去卖酒,可惜了。”
“哈哈……偷偷尝的多了,自然就心中有数了。”一边说一边还指挥着多放些羊肉,静和最是喜欢和顾玉章一起吃火锅,她不喜吃辣,顾玉章便只吃骨汤锅底,她不喜欢吃绿色长叶菜,就一定不会出现在桌上,她喜欢吃南湘的藕,桌上也必不可少,总之,她喜欢的一样不会少,不喜欢也一样不会摆上,即便是时长喝上几杯,也是小酌一点,不会让静和喝醉。静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很享受这种偏爱、可吵架的时候又耿耿于怀,生气的时候不想见他,又期待着他出现。
江南宏锦酒家的果酒名满中原,早早就要排队才能买到,到了年节的日子,提前几个月都是一瓶难求,却出现在千里迢迢的燕北边关新城的餐桌上,酒名是心悦,那究竟心悦于谁呢,顾玉章早已把这份心意融入一点一滴的陪伴中,于他人眼中的顾二公子是清冷的,令人望而远之,于静和而言,就如同这寒天之下的炉火温暖着静和。
一声又一声的烟花绽放在夜幕之下,静和兴奋的站在门口欣赏着,顾玉章拿来一条长凳,扶她坐下,又细心的为她披上狐裘,自己才坐在她身边。
夜空中花团锦簇,静和笑的合不拢口,“好漂亮啊!”
“喜欢吗?”顾玉章担心静和看一会儿会冷,将她的手握着自己手里,有女孩子的羞涩,可不知为什么,顾玉章手中的温暖似乎暖到自己的心里,便没有拉出来。
“喜欢,可你在小关城给我放一场烟花不也是一样,何必跑这么远?”
顾玉章低头贴近静和耳边,“不一样,在这里,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烟火。”
静和心里的暖意涌上心头,转头间,两人鼻尖相碰,顾玉章轻轻在静和淡红色的唇上亲吻了一下,静和愣住了,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顾玉章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又一次吻住,这一次顾玉章吻的很细腻,静和像是失去了力气,任由他吻着自己,可越是这样,心就跳的越快,就越是慌乱,静和试着推开他,可顾玉章却是将静和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握紧,继续深吻着静和,顾玉章的霸道让静和心里更加慌乱,甚至有些害怕了,她感觉到顾玉章心跳的速度在加快,呼吸有些急促了,猛地一挣扎,两个人从长凳上倒在地上,各自喘着粗气。
顾玉章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差点没控制住,“对不起,我……我今日可能喝的有些多了。”
静和的脸红到耳后,心跳快的不行,慌张跑到院落中,可那慌张中,自己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她不知所措的蹲在地上,揉着雪球,冰冰凉凉感觉,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终于揉捏成一个又一个大雪球,使劲打在顾玉章的身上“清醒些了吗?”
“别打了!”静和一个又一个的雪球,打的顾玉章一身都是,“再打我还手了。”
“来呀!我这备好的雪球还有许多呢。”静和又是一个丢过去,顾玉章躲过去,低下身抓起一捧雪团成雪球,向静和扔过去,“哎呀!顾玉章,你打我脖子里了!看我的!”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你追我跑的打雪仗,那份掺杂着甜蜜的紧张才渐渐散去。
在新城停留了两日,顾玉章带着静和去无相寺上香,探望老方丈,又带着静和看了最出名的新城皮影戏,第三日早饭之后,便启程回小关城了。
马车内静和觉得诧异,父亲这次怎么允许顾玉章将自己带走了呢,问道:“顾玉章,你怎么说通父亲带我出来的?”
顾玉章将手中的兵书合上,说道:“实话实说。”
“父亲同意了?”
顾玉章又说道“因为静轩也带着家悦去青州了,我就顺便向姚叔父请了三日假,所以今日必须回去了,否则姚叔父怕是要上门要人了。”
“哈哈,你还真会拿二哥做挡箭牌。”可静和想想父亲上次就没有让自己出来,觉得有问题“不对,你跟父亲一定还说了什么?”
静和说的倒是一点没错,顾玉章的确跟姚郡守聊了许久,才将静和带出来,“大小姐冰雪聪明,自己想吧。”说完又打开手中的兵书看起来,留静和心里痒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