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爱伦·坡的玫瑰(时间与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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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地平线的眩晕

“北京的对跖点在哪里?”阿根廷朋友马努埃尔突然这样问我。

他正开着车带我去看潘帕斯大草原。因为堵车,出布宜诺斯艾利斯花了不少时间。突然之间,前面开阔起来,天空也格外明亮,风中弥漫着花草的芬芳。

“是这里吗?”我说。

“差不多吧,”他说,“想想看,北京和布宜诺斯艾利斯,文化、风俗和位置,像不像处于地球的两端?”

“还真是的。”

一想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我首先想到博尔赫斯。在大学时读《博尔赫斯小说集》读得如痴如醉。小说还能这样写?是的。噢,那真是一个智慧、斑斓、神奇的世界。有同学翻译博尔赫斯的诗,在宿舍里,站到桌子上朗读,手舞足蹈……那情境是很难忘却的。

因为博尔赫斯,我还没踏上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土地,就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在博尔赫斯笔下: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道

是我灵魂最隐秘的部分

城市在我身上

像一首无法付诸语言的诗

我要去迈普街看博尔赫斯故居,马努埃尔说:“要感受博尔赫斯,先要感受布宜诺斯艾利斯;要感受布宜诺斯艾利斯,先要感受阿根廷;要感受阿根廷,先要感受潘帕斯大草原……”

在一片开阔地,马努埃尔将车停下。

“大草原就在附近,”他说,“你能感受得到吗?”

我想,也许,大概,差不多,能感受那么一点。但我不确定。马努埃尔的表情带着寻宝者的神秘和自信。

“当年,博尔赫斯和法国人皮埃尔散步到这里,他们感受到大草原就在附近,博尔赫斯说,他突然感受到了大草原的重力。”

“大草原的重力?”

“是,他是这么说的。这很神奇。重力,在此,这是一个属于灵感的词语。”

“诗人的词语。”我说。

“博尔赫斯后来在法国讲了这个故事更为神奇的部分,他说,皮埃尔说出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是所有阿根廷作家都寻找过,却没有找到,如今被一个外国人一语道破。”马努埃尔停下来,卖关子。

“什么东西?”

“大草原的定义,具体地说,是潘帕斯大草原的定义,或者说是准确的形容词,不管什么,应该是唯一的,专属于这里……阿根廷作家苦苦寻觅无所得,却从这个诺曼底人嘴里绽放出来。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博尔赫斯浑身一震,马上意识到:就是它!这个词诞生了。博尔赫斯称之为绝妙的表达、壮美的比喻。”

他吊足了我的胃口,那到底是个什么词?他还没说出时,我已感受到那个词在闪闪发光,仿佛维纳斯的诞生。

他说:“地平线的眩晕。”

“地平线的眩晕?”

“嗯,地平线的眩晕!”

我确实有点眩晕的感觉,不知是来自地平线,还是来自这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