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出生到婴儿期 一个父亲的诞生
我无法想象,我们在童年还会有什么需要会超过被父亲保护的需要。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1]
对于很多父亲来说,走到孕育的最后,见证临盆这一过程是一场妙不可言的经历。九个月的孕期结束后,瓜熟蒂落,人们从对新生儿的拥抱、抚触、喂养和宠爱中产生的浓烈情感难以言表。生命诞生的震撼力量和神奇感,常常比父亲能想象到的更加超凡脱俗,对于第一个孩子的父亲来说,他们会第一次经历什么是超凡脱俗——超出他们凡俗能力所及。有人奉新生命若神明,有人则战栗不已。然而这些情绪都会妥妥地被屎、尿、奶、哭清理,脱俗感还未褪去,你就会被拉入凡尘。
在孩子生命的最早期,不论是男是女,父亲都会全情投入。我的第一个孩子玛雅出生时,虽然经历了14个小时的艰难生产过程,我却没有离开过妻子琳达半步。当看到孩子最终安然栖身于母亲的怀抱时,我欣喜若狂,冲出医院,去到街上与所有路过的行人打招呼,就好像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一样。我找到一个付费电话,打给所有我很熟或半生不熟的人,我告诉他们生产顺利,孩子健康,并且无与伦比地美丽!我知道这听起来就像是我老婆生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孩子,但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接着,我看到一个商店,就买了多得我扛不动的糖果、鲜花和气球,即使我知道琳达根本没心情吃任何东西,对她来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一女万事足。甚至直到现在,那个清晨我第一眼见到女儿的那份欣喜若狂,即使20多年过去了,仍没有哪个时刻能够与之比拟。
当在新生儿身上看到自己的印记时,一个男人会把自己投射到他的孩子身上,随即就会认定这个孩子是一个理想化的存在。他会认为这个孩子与众不同,和他希望自己与众不同的那个部分如出一辙。这听起来有点自大,但事实上,这就是精神分析师彼得·沃尔森(Peter Wolson)所说的“适应性的自大”(adaptive grandiosity)[2]。这个词的意思是:父亲身上为养育而生的却常常有些浮夸的情绪实际上能让他们充分感受到和儿女之间饱含激情的联结。我认为这是育儿当中自然且健康的一面,它是一种“服务于联结的自恋”。这是我们在观察父母和他们的孩子互动过程中持续看到的——女儿出生后我在自己身上也能看到这一点。并且,这个现象也证明了,父亲与儿子之间的联结虽然独特,但是他和女儿之间强烈且充满爱意的联结也丝毫不逊色(男人无须高估他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亦无须低估自己和女儿之间的关系)。
如果一个父亲既能保护妻子以及妻儿之间的联结,又能逐渐沉浸在自己与孩子的直接关系中,那么这意味着他既能深切意识到这个世界有独立于自己的“他者”存在,同时他也会爱上这个世界。他在与另一个生命深深联结的同时,也会由衷感激:他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父亲在婴儿成长过程中的参与程度和质量会影响到孩子的发展。与此同时,这些小小的、脆弱的生命也会强烈地影响他们的父亲。在接受自己“月嫂”角色的过程中,很多男性会发现他们有机会发展出一些之前被忽视掉的部分,又或者是重新整合一些之前被他们抛弃掉的人格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