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恩人

离小镇街道外不远有一个郊游胜地，如果用普通话来说，大概是叫做“白崖潮”吧。其实就是一条几米宽的小河，加上河里的几片小沙洲。镇上的人常去那里钓鱼、游泳，若是累了，还可以在沙洲上烧烤、打牌。爸妈和朋友们，偶尔会带着我去游玩。

大约是八岁那年，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爸爸妈妈和朋友约好一起去“白崖潮”郊游。妈妈一大早就上街采买各种肉和蔬菜，爸爸则在家里把用餐道具收拾妥当，还没到中午，便已万事俱备，只待出发了。

爸爸骑着他心爱的摩托车，载着妈妈和我，行驶在蜿蜒的小路上。晒硬了的泥土路凹凸不平，颠得摩托车后备箱里塞的各种厨具调料叮当响。后备箱两旁分别挂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食材，随着摩托车转弯荡来荡去。

晒着太阳兜着风，不一会儿，我们便到达了目的地。爸妈的朋友们竟来得更早，搭好了遮阳伞，支起了烧烤架，正在沙洲上闲聊着。我的目光则被他们来时泡在河里降温的啤酒…旁边的大西瓜牢牢吸引了。

炎炎夏日，没有什么能比来一口冰镇西瓜更令人畅快的了，我独自蹲在大西瓜旁静静地看着它，希望它能快点降温，好让我吃个爽！

大人们有下河里游泳的，有在沙洲打牌的，还有在岸边钓鱼的，各得其乐。小孩儿们则聚在旁边的浅滩戏水，叽叽喳喳简直盖过了天边的鸟鸣。而我终于看累了西瓜，起身环顾四周，试图发现点什么别的乐趣。

忽然，一只蝴蝶贴着水面从我眼前缓缓飞过。橘色的翅膀镶着黑线，在空中扑哧扑哧的，摇摇欲坠。循着它的飞行轨迹观察，似乎是想要去对岸上游的沙洲乘凉呢！

河对岸比这边要高得多，从地面到水平面悬了大约两米，那片沙洲背靠岸边，此时阳光正好被河岸遮住，与这边的敞亮相反，那里是黑压压一片。我挽起裤脚，试探着踩入水中。还好，这附近似乎都是浅滩，我稍微放下心来，跟着蝴蝶，逆着水流小心前进。

还没到目的地的一半，水流就没过了我的裤脚，不过河水流速并不大，我也没感受到什么阻力，于是决定继续向前。

渐渐的，水越来越深了，好像已经淹没了我的衣角，我却浑然不觉，只想着快些到达对岸的沙洲。虽然河水流速不大，但半截身子入水的我，不由得跟着水流摇晃起来。

像是在和它斗气一样，阻力越大，我越要往前走！走着走着，水流悄悄没过了我的肩膀，瘦小的我早已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随着水波剧烈晃动着，像是被噩梦惊醒一般，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而这时，真实的噩梦降临了，一股强烈的水浪忽然猛地把我击倒。没有偶像剧主角落水时那样优美华丽的身姿，水里的我更像是只折了翅的大扑棱蛾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维持平衡，死亡的压迫感让我喘不上气，当然，此时的我确实也没法儿喘气。

在我将死未死之际，一只大手从天而降，一把将我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伟岸的身躯把我挎在腰间，走向生命之洲。

我大概曾不止一次向爸妈问过恩人的名字，他们也都告诉了我。可是我现在，竟仍然不记得他是谁，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毫无印象。如今我不敢再问了，万一再忘了呢？我就算真的记得了，我又会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