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适应中的新生活
“他爹,他爹?!”辛娘子一直呼唤着辛崀,声音带着些许担忧。从刚才开始,辛崀就一直呆呆地出神,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没有说话。
起初,辛娘子不敢打扰他,但见他一直发呆,不免有些担忧。这次,她轻轻地推了推他。
辛崀从回忆的深渊中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的女人。
与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不同,眼前的女人高大壮实,肤色黝黑,性格直爽。她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清清楚楚,简简单单。
在刚嫁给辛崀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害羞的少女,带着些许的惊慌和无助。
那时候,辛崀觉得她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不上白清绫,因此对她态度冷淡,沉默寡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辛崀发现了杨氏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像一株顽强的野草,迅速在辛家扎下了根。
她依赖他,关心他,甚至对他有些崇拜。无论辛崀做什么,她都觉得好。到了夜晚熄灯之后,杨氏在床上的热情表现更是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炽热和滋润。
那团如火焰般炽热滑嫩的身子,是白娘子从未给予他的。
渐渐地,他的心被杨氏的温暖一点点融化。
杨氏的心思很简单,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个新家中。
杨氏对香毛仔始终缺乏喜爱,但仍然尽责地将她抚养长大。
而后,辛茂的降生成为他们家庭中的第一个儿子,也是辛家的长子,更是杨氏亲生的骨肉。
杨氏明显偏爱儿子,这一点辛茂心知肚明。再说,辛茂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长得可爱,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他爱撒娇,爱哭鼻子,爱告状,总是紧紧地抱着父母的腿寻求拥抱。
与倔强内向、沉默寡言的香毛仔相比,这样的孩子自然更受父母的宠爱。
有时辛茂也会暗自感叹,如果两个孩子的性格能够互换就好了。
看着眼前关心注视着自己的杨氏,辛崀心中五味杂陈。
就是这个女人,将自己的青春、身心甚至一切都托付给了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虽然她有时刻薄,见识也不多,但她如此依赖他,几乎把他当成了心中的神明。
自己又何必一直念念不忘那个直到最后才说出名字的女人呢?
想到这里,辛崀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甩掉那道白色的影子。
看到辛崀沉默并用力摇头,杨氏更加担忧了。她伸手抚摸辛崀的脸庞,关切地问:“他爹?”
辛崀顺势握住她的手,那是一只温暖而粗糙的手,与从未做过任何家务的那只白皙、修长而柔软的手截然不同。
他眼神坚定地看着杨氏,目光充满侵略性。
这种眼神让杨氏全身发软,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爹……这不行,绝对不行。”
辛崀当然也知道这样做不妥,于是他一把将杨氏紧紧抱在怀中。他用满是胡茬的下巴在杨氏的耳后脖颈处轻轻地蹭了蹭。
两人依偎了许久。
心中渐渐坚定了信念: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辛崀轻声说道:“对不起,阿嫦,家没了。”
阿嫦是杨氏的小名,只有当两人情感激动时,辛崀才会这样称呼她。
杨氏轻轻伸出手,在辛崀的后背上顺着脖颈抚摸着,轻声说道:“有你在,家就在。你就是我的家啊。”
辛崀的心仿佛被一盆热水温暖地包裹着,他紧了紧手臂,更用力地将杨氏拥入怀中,“嗯,我会再给你一个家的。然后我们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整整齐齐。”
杨氏听后轻笑起来,“那不跟养猪似的?大郎,我愿意给你生孩子,生多少个都行。”
正当两人低声说着甜蜜的话语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香毛仔小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爹?你们洗完了吗?”说完又是两声敲门声。
这温馨的气氛随着这声轻唤瞬间消失殆尽。
辛崀立刻放开杨氏,而杨氏也站起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边开门一边责备香毛仔,“你又跑哪儿玩去了?!我们早就洗完了。等你回来商量事情呢,结果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我看你现在心也大了,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疯玩,死丫头,赶紧去把洗澡水倒了!用别人东西得爱惜点,不然下次谁肯借你?!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香毛仔不说话,她拎着一个大桶过来倒洗澡水,杨氏见了,顺手又拍打了她两下。香毛仔像早知道一样,一扭身就躲开了。
辛崀依然沉默着,就像没看见一样。
这种互动模式,早在耶溪村的时候就已经很常见了。
香毛仔迅速收拾好洗澡的浴桶,捡起她爹娘的脏衣服,打算去井边洗衣服。杨氏却拦住她,“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刚来这里连方向都没弄清楚,你正好领着我逛逛,让我知道路该怎么走。你爹先找你有点事。”
香毛仔应了一声,把装满脏衣服的盆子放在门后,走到辛崀面前,“爹,你找我?”
辛崀也趁机好好打量了一番香毛仔。如今她长高了一些,原来瘦削的小脸也变得圆润了一些。因为换了新衣服,显得精神焕发。看来她在新的地方过得还不错,辛崀也放心了。
辛崀问香毛仔,“咱们村子可能回不去了。一是凶兽作乱,二是村子里活下来的人太少了,就算剩下的人都回去也守不住了。狼群会下来攻击。对于今后的生活,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香毛仔眨着大眼睛回答,“爹你放心,掌柜的说他给你在黄石镇找了个活计,等会就来跟你说!”
杨氏在一旁听了,兴奋地问,“那是在这里做工吗?”
香毛仔摇头否认。
杨氏忍不住伸手在香毛仔胳膊上掐了一下,“你这丫头怎么不说话?整天不说话是想急死谁!”
香毛仔被掐得龇牙咧嘴,挣扎着想摆脱杨氏的手。
偏偏辛娘子掐她掐得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无论香毛仔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陈掌柜的声音,“辛大郎,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吗?我有事与你相商。”辛娘子连忙放开香毛仔,而辛崀则迎到门口。
小下屋里空空如也,实在不适合让掌柜的进来。
于是,几个人站在屋外的院子里聊天。
陈掌柜之前已经去过镇长家了。镇长家也正乱成一团,他们忙着收拾东西、盘点因府兵搜查而造成的各种损失。
许多街坊邻居也都来帮忙,还有人送来饭菜。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陈掌柜出现了,还带了一桌四鲜楼的席面。这正好解决了镇长要答谢街坊邻居的人情问题。
当着一桌子人的面,陈掌柜说出了辛大郎担任更夫的事情。
镇长没有异议,当即答应下来。
桌子上的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饭局还未结束,陈掌柜就借口四鲜楼还有事,匆匆离开了。他回来告诉辛大郎一家这个好消息。
“这,这真是太好了!这简直是……”辛崀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对于这个一直为家庭操劳的男人来说,自己一家所面临的问题能得到解决,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陈掌柜的帮助。
陈掌柜微笑着说:“别感谢我,这都是香毛仔的面子。如今,她可是咱们黄石镇的女儿呢。等一下,让香毛仔带着你们先去看看房子,看看缺了什么,只管跟我说。这四鲜楼虽然不敢说别的,但各种旧家具和铺盖行李可是堆了几屋子。你们挑些好的去用,也算帮我腾些地方出来。”
交代完毕后,陈掌柜就离开了。
满心欢喜的辛娘子立刻想要去看房子。然而,香毛仔提出现在应该去洗衣服,等一下天黑了视线不好,衣服就没办法洗了。尽管如此,辛娘子现在心系房子的事情,又遭到了香毛仔的反对,不免有些生气,又被后娘拎着耳朵骂了一通。
最终,香毛仔捂着通红的耳朵,无奈地带她爹娘去看房子。
更夫的房子虽然不算太好,但也不算破败。
一共有左右两间屋,带着一个小小的庭院,里面胡乱地堆着一些石材杂物。最妙的是在院子里还搭了个棚子,棚子下面垒了灶台,是平日里前任更夫们做饭喝酒的地方。
辛娘子仔细地查看着房子的状况,越看越满意。
这房子虽然比不上他们在耶溪村的房子宽敞舒适,但这是黄石镇!黄石镇周围的七个村里早就有这种说法:宁要镇上一张床,不要村里一套房。
辛娘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天能搬到镇上住!
她恨不得今天就赶紧搬过来。不过香毛仔死命地拦着她,“这里以前死过人,都好几天才发现。好歹找几张黄表纸烧了再进来。再说,辛茂还小呢。
”听到辛茂,辛娘子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几分,不再坚持。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回到四鲜楼的下屋,分工合作。香毛仔又去寻了几个盆子和抹布回来。辛崀和辛娘子去收拾屋子,香毛仔去河边洗衣服。
老辛家的人都是闲不住的。只一个晚上,那屋子就逐渐见了摸样,已经有了一点簇新的气息。虽然劳作了一个晚上,可是因为对未来抱有极大的期待,辛崀和辛娘子居然睡的极好!第二天一早,辛崀和辛娘子竟然天不亮就起来了。
他们抹黑又跑到新房子那边忙活。把瓦片重新检查排列、院子里的坑坑洼洼都填平了、杂物清理掉、破掉的窗纸糊上……窗纸是陈掌柜的友情赞助。
他们两个忙活的连早餐都不记得吃。还是香毛仔拎着辛茂的耳朵把他扯起来,那手法跟后娘扯她如出一辙。
香毛仔和辛茂都穿上了上学的衣服、又拎着给爹娘准备的早餐送过去。正在忙活的辛崀听见一声脆脆的叫,“爹!”然后就是辛茂大声的嚷嚷,“爹!娘!我给你们送饭来啦!!!”
辛崀抬头,瞧见辛茂拎着篮子朝他们扑腾过来,简直像只大哈巴狗。他顺着辛茂的目光看去,发现香毛仔穿着浅白色的长袍,外面再套了件深色的罩衫,头发都拢在头顶用长长的发带系好。身上还斜挂着一个布书包。
亭亭玉立,神清气朗。
辛崀虽然没什么文化,却也觉得香毛仔这样穿才符合她的气质。
“呦!我辛茂真能干,娘看看,这身衣服真好看。这是干啥去呀?!”辛娘子一连串的夸赞道。
香毛仔被她爹盯着看,有些害羞,但她还是骄傲地挺了挺胸。
辛崀手上沾满了泥土,只能用手背在香毛仔头顶轻按了一下。
香毛仔被他这么一弄,开心得差点翻滚起来。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辛茂得意地扬起头,“娘,我要跟姐姐上学去啦!”
“上学?你们能去上学?”辛娘子十分惊讶,这才注意到香毛仔的穿着。
香毛仔解释说,“午饭我都跟陈掌柜的说好了,直接去厨房吃就行。记得把早餐篮子带回去,等放学回来我就洗。”
“这?”辛娘子有些疑惑,她想说你怎么能去上学,留下干活。
但辛崀却挥了挥手,“早去早回,不要贪玩。”
“哎!”两个孩子齐声答应着,手拉手走了。
留下辛崀和辛娘子两人。
辛娘子开始准备早餐,她拿出一个罐子,里面装着粥,又放了一小碟陈醋花生米和萝卜咸菜,还有半个切开四瓣儿、正在流油的咸鸭蛋,最后再加上几张烙好的油饼,香喷喷的白面饼上还撒了些芝麻。
以往就算是过年,他们家也吃不上这么好。
辛娘子叹了口气,“他爹,这镇子上的人过得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呢。”
辛崀没有说话,他觉得神仙应该看不上这样的日子。但他也不知道神仙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感觉,以前白氏是应该知道的,但她却没说过。那时候他还年轻,也不好意思问。所以,神仙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他爹?!”辛娘子洗了手,正要掰开油饼递给辛崀时,发现他又在发呆。
自从来到黄石镇后,辛崀总是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辛崀回过神来,连忙在旁边的盆子里洗了手,然后接过油饼。
“以后,就让香毛仔跟辛茂一起上学吧。”辛崀说道。
辛娘子不满地皱起眉头,家里这么多事要忙活,香毛仔还要上学,那她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再说,辛茂一个人在学校里也容易被欺负。哪里知道香毛仔从小就厉害得很!就算把他们娘几个绑在一起,都不如这死丫头一个人有精神头。
此时在学堂里,程师傅正在考校香毛仔,“昨天教你的人可还认得?”昨天程师傅给香毛仔讲了五十个字后就被府兵搅和了。程师原本以为香毛仔肯定已经忘记了,正打算重新教一遍。然而香毛仔却脆生生地回答:“都认得!”程师一板脸,“做人要讲实。你不认得,为师会再给讲你一遍。倘若你不说实话,以不知为知也,那么任谁也救不了你。”香毛仔很惶恐,她不明白程师为何生气,“我,我还写不好。”这意思就是还坚持认识了。程师抽出昨天写给香毛仔的那张纸,“你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