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满搦宫腰纤细
方襄梦的及笄礼转眼便到了。
皇后也特地前来,做她及笄礼的正宾。好一派热闹,可热闹的表面之下,何人不知晓她方襄梦要嫁给一个瘸腿皇子?皇后前来,左不过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才待她如此好罢了。
成婚前,方襄梦特意去王府探望温如是。
温如是本是谁也不肯见的,偏是方襄梦来了,梳洗了一番才肯端庄地与方襄梦相见。
“襄妹妹。”温如是遭遇了几次刺杀才回了京城,此刻坐在轮椅之上,瞧着顿失了往日少年的光鲜与风采,倒是胡茬长了些儿,来不及修剪,只怕方襄梦离去,是故瞧着也是颓废得很。
方襄梦淡然地笑着,恍若温如是还未瘸腿,此刻她张口却喊不出冰冷的三皇子,一如当年在岭南一般:“如是哥哥。”
温如是一怔,忽然作苦笑状,双眼沧桑地盯着方襄梦,复而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腿:“好久没听你这般喊我了,只是……”
“你我即日便要成婚,称呼眼下改了也无妨,”方襄梦凝视着温如是的双眸,她仿佛神明临世一般,可以洞察万物,又怜悯万物,“如是哥哥素来是文韬武略之人,如今虽是不能行走,但满腹的才华是旁人夺不走的,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既有前人在,如是哥哥又何必妄自菲薄。”
温如是心中酸楚却又带着一丝甜味,方襄梦望着他:“奸相身死,残党犹在,此前使命在你身,待我们成亲后,我会助你铲除奸相余党。”
一时间,温如是才意识到方襄梦此刻愿意嫁给他的真正目的:铲除一切与奸相有关的,只为了报弑母之仇。
可即便是如此,他在那个瞬间衍生出了贪婪的自我,不断地重复强调着:让襄妹妹嫁给你才是最紧要的,你眼下不过废人一个,若不紧着这时候,往后只怕襄妹妹要嫁给旁人了。
也正是这样的欲念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性,让他坦然接受了方襄梦不单纯的目的,他只要方襄梦就好,哪怕自己残缺,可方襄梦此刻愿意,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让她成为自己的。
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等婚前的事宜繁琐,皇后却还是亲自操持,表明了自己对方襄梦的重视,身着月白色的方襄梦站在那婚服面前,也不免吃惊。
簌簌笑容满面地整理着大红的婚服:“姑娘,这婚服还是姑爷准备的,你瞧,这可非一日之功,上头还用金丝绣了姑娘最喜欢的梅花,一定是早早备下的。”
方襄梦并没有多观望那些婚服,她熟悉礼仪,所以也不慌不忙,只是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簌簌见况,叹着气走上前去:“我的好姑娘呀,人家别的女子出嫁都在看婚服、绣鸳鸯,你可倒好,怎么擦起剑来了?”
“皇权更替,不讲人情,只论输赢,这些日子不曾练剑,先备着总会有用。”方襄梦起身,将悬在墙上的弓拿了下来,不舍地摩挲了一番,便又悬了上去。
簌簌自是清楚此乃方惜音的遗物,却还是追问:“姑娘,为何又挂回去了?这弓不带上吗?”
“不带。”方襄梦自知此去所面临的是何物,与其让此弓处于那飘零之中,倒不如在方家来得安稳。
婚嫁那日礼仪繁琐,虽然两家人喜气洋洋,但来的客人们却大多不这么想——或是可怜方襄梦嫁给一个瘸腿夫君,抑或是觉得方襄梦攀附权贵,连个瘸腿的皇子都要嫁。
鲜少有人觉得二人情深。
“襄襄,咱们可别听那些长舌之人的话,”余盈盈安抚着方襄梦,却也泪眼滂沱,“你与三皇子乃是情深意重,这些年我们也瞧见三皇子待你的好,虽是行动不便,可郎君疼爱妻子才是最要紧的。”
钟明月气呼呼地挥着拳头:“襄襄,你就是脾气太好,才会被她们欺负,要我说咱们俩一刀一剑,肯定吓得她们连屁都不敢放。”
方云芸却是越近黄昏越发难过,抱着方襄梦的腰:“阿姊,我突然不想你嫁人了,以后你要是不在家里,哥哥欺负我可就没人护着我了。”
“你这丫头,”方襄梦揉着方云芸的脑袋,“当时一个尽地让我嫁给如是哥哥,还偷偷喊他姐夫,怎么眼下倒是反悔了?”
方云芸眼中含着泪水,方襄梦不舍地将她的泪珠拭去:“莫要伤心,便是嫁给三皇子,我到底也还在京城。”
方襄梦知道,如今当真以全部真情对地自己的便是方家的亲人。
她的心动容地凝视着方云芸和钟余二人,她环视一圈:“往后,我便是王妃,待我一切安稳,你们可以时时来王府做客,到那时我们也能日日见面了。”
黄昏时刻。
温如是由太子温如意推着轮椅前来结亲,唯独到了要迎接方襄梦的时候,他拒绝了让温如意推着轮椅前行,艰难地用一只手推着轮椅前行,伸出手来,诚恳无比地凝视着红盖头,仿佛能看见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襄妹妹,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方襄梦也顺势回应着他,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也放慢了脚步。
世人皆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这不过虚妄一场,今日起,我便是大晟的三王妃。
方襄梦另一只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那仪仗气势恢宏,大晟皇家至高无上的威严;这一路的十里红妆,彰显的是方家对方襄梦的重视;锣鼓声响,敲在了每个宾客心中,是皇家的威严敲在了他们的心上,更是因为这一场婚礼产生的蝴蝶效应让他们感到了担忧,今日起,波澜乍生。
繁琐的礼仪之中,二人皆无出任何差错,礼仪如此,亦如成婚后二人所捆绑的利益关系一般,二人每一步都要谨慎小心,以免行差踏错,坠入京城权利编织的深渊之中,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