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刑天挥舞盾牌和斧子

蚩尤反抗黄帝失败以后，又有一个无名的巨人，起来反抗黄帝，为炎帝复仇，立志要推翻他那宇宙最高统治者的统治。

这个巨人，本来没有名字，由于后来被黄帝砍掉了脑袋，人们就叫他做“刑天”。“刑天”，就是“断头者”的意思。

他本是太阳神炎帝的臣子，生平酷爱音乐，当炎帝统治宇宙的时候，刑天还替炎帝作了一只乐曲，叫做“扶犁”，又叫“凤来”，又创作了一首诗歌，叫做“丰年”。从这些歌曲的名称中，也可以想见当时人民所过的生活是怎样幸福快乐了。但是新崛起的黄帝却用强大的武力打败了炎帝，把炎帝逼迫到南方去做个小小的一方天帝，仁爱而柔懦的炎帝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再和黄帝抗争。刑天虽然和蚩尤一样，也曾力劝炎帝举兵复仇，却没有能够动摇炎帝委曲求全的决心。

刑天自然是愤懑的。当蚩尤举兵反抗黄帝的时候，他心里也曾燃烧起希望的火焰，想一同去参加这场斗争，却被炎帝制止住了。后来听说蚩尤失败，被杀身死，他再也忍耐不住，决定采取单独行动，去和黄帝见个高下。他偷偷离开南方天廷，左手握了一面盾，右手拿了一把板斧，气呼呼地一直奔向中央天廷，过去和黄帝挑战。他一路经过许多关隘，和把守重重天门的天兵天将交锋，都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因而势如破竹，一直杀到黄帝的宫门。

黄帝听说刑天杀来，怒不可遏，顿时提了一口宝剑，亲自出来敌斗刑天，两个在云端里剑斧交加，你来我往，拼命厮杀。杀了许多时候，不分胜败。不知不觉，从天廷一直杀到凡间，一路杀去，直杀到西方常羊山的近旁。黄帝觑了个空子，冷不防一剑向刑天的颈脖砍去，只听得“嚓”地一声，刑天那颗像小山丘样的巨大的头颅，就从颈脖上滚落下来，落在山脚下了。头颅落地和滚动的声音，就像天上的轰雷，震得山谷和林木都发出嗡嗡的回响。刑天一摸颈脖子上没有了头颅，心里发慌，忙把右手的板斧移给左手握着，蹲下身来伸手向地上乱摸，周围的大山小岭都给他摸了个遍。那参天的树木，突兀的岩石，在他巨手的接触下都断折了，崩溃了，只弄得烟尘迷漫，木石横飞。

黄帝恐怕刑天摸着了头颅，在脖子上凑合拢来，又将有一场好厮杀，倒是麻烦的事。因此赶忙提起手里的宝剑，向着常羊山这么一劈，“哗啦”一声，一座大山分为两半，巨人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入山中，大山又合而为一。正蹲在地面上摸索头颅的刑天，一下子停止了动作。他蹲在那里，呆呆地，身体就像是一座黑沉沉的大山，生根在那里已经有了千百万年。他知道他的头颅已经被埋葬，他将永远身首异处了。他的看不见的敌人此刻也许正站住他的当前，发出胜利的得意的哈哈大笑呢。

他失败了吗？——不，他并没有失败！至少他并没有甘心他的失败！

他突然站起身来，一只手拿着大板斧，一只手拿着那长方形的盾，向着天空乱挥乱舞，继续和眼面前的看不见的敌人作拼死的战斗。赤裸着上身的断头的刑天，在我们看来，他是拿他的胸房来当做眼睛的，拿他那肥大的圆圆的肚肚脐来当做嘴巴的。他虽然被斩断了头，他的身躯就可以做他的头。

看啊，这个战斗不息的巨人的形象是多么威猛：他那长在胸前的两只眼睛似乎真要喷吐出黑色的愤怒的火焰，他那长在肚子上的阔大的嘴巴似乎真要骂出诅咒敌人的言语。他只不过被阴谋的宝剑偶然砍去了头颅，他并没有失败！他并没有失败！他还有战斗的力量和勇气。虽然他的敌人老早已经逍遥地跑回天廷去了，可是他一直到现在还在常羊山的附近，挥舞着他手里的武器.ps说明一下在古代神话传说中，黄帝和炎帝的战争，当必是既轰轰烈烈而又绵延不已的一场大战，情景有点和希腊荷马的史诗《伊利亚特》中所描写的特罗亚战争类似。蚩尤、夸父、刑天，这些多力善战的巨人，从神的系统中考察起来，倘非炎帝的苗裔，就是炎帝的部属。当炎帝兵败，迫处南方的时候，他的子孙或臣属都纷纷奋起，举兵而为炎帝复仇。这些巨人充满了前仆后继、起来反对暴力统治的斗争精神。而断头的刑天的挥舞盾斧，则是这种斗争精神所能表现的最高峰。因而陶渊明《读山海经》诗称他“猛志固常在”，是并没有过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