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鲧偷取息壤平治洪水
尧真是一个不幸的帝王，大旱之后又有大水。这一次的大洪水，经过的时间至少有二十二年。那时，全国都受了洪水的灾害，情形凄惨可怕极了。大地上一片汪洋，人民没有居住的地方，只得扶老携幼，东西漂流。有的爬上山去找洞窟藏身，有的就在树梢上学鸟雀一样做窝巢。田地浸没在洪涛里，五谷全被水淹坏。飞禽走兽因为大水没有地方藏身，竟来和人争地盘了。可怜的人民，既要抵御寒冷和饥饿，还要分出力量来对付和他们争地盘的飞禽猛兽，生活过得多么艰难呀！尧看到大水为害，忧心如焚，但是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救人民的痛苦。滔天的洪水是怎样发生的呢？据说是因为上帝看见下方的人民做错了事，惹起他的怒恼，这才特地降下洪水来警告世人的。执行这个任务的是水神共工。这个共工是在女娲时代头触不周山的共工的后代，被封做水神。他得到这个大显身手的好机会，真是高兴得很，不肯轻易放过。所以洪水一发，就淹没了二十多年。但是不管人民做错了什么事情吧，受了洪水的灾害总是痛苦的。他们在水潦和饥饿的煎熬中，吃没有吃的，住没有住的，还要随时提防毒蛇猛兽的侵害，还要用衰弱的身子去抵抗疾病。在大洪水时代，那一连串悲惨绝望的日子，是多么可怕呀！天上有众多的神，他们对于人民所遭受的灾祸，都无动于衷。真心哀怜人民痛苦的，只有一个大神鲧（gǔn）。这鲧，又称崇伯，他的父亲是颛顼，颛顼的父亲是昌意，昌意的父亲是黄帝。父亲既然是统治一方宇宙的上帝，儿子当然也就是天上的一位显赫的大神了。大神鲧对于父亲这种虐待人民的措施，非常不满。他一心想把人民从洪水中拯救出来，使他们仍旧过平安快乐的日子。他曾经不止一次向他的父亲请求过，谏劝过，想得到他父亲的同意，赦免人民的过错，把洪水收回天廷。但是固执的上帝，并没有理会鲧的话，反而把他申斥一顿。恳请和谏劝无用，大神鲧决心自己想办法来平息洪水，为人民解除痛苦。可是滔天的洪水，泛滥了整个国土，能用什么法子去平息它呢？他虽然有神力，也难想出好的办法。因此他的心里时常愁闷不乐。一天，鲧正在愁闷当中，恰巧有一只猫头鹰和一只乌龟互相拖拉着走过来，问鲧为什么不快乐，鲧就把不快乐的原故吿诉了它们。“要平息洪水，并不是难事啊！”猫头鹰和乌龟齐声说。“那怎么办呢?”鲧急急地问。“你知道天廷中有一种叫做‘息壤’的宝物么？”“听说过，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息壤’就是一种生长不息的土壤，看去也没有多大一块，但只要弄一点来投向大地，马上就会生长加多，积成山，堆成堤，用这宝物来填塞洪水，还怕洪水不能平息?”“啊，那么这宝物藏放在哪里，你们知道吗?”“这是上帝的至宝，它藏放的地方，我们哪能知道！——你难道要想把它偷出来？”“是的，”鲧说，“我决心这么办了！”“你不惧怕你父亲严酷的刑罚？”“管他呢。”鲧坦然而稍带忧郁地笑了一笑，说。被上帝当做至宝的息壤，不用说是藏得极秘密，并且定然还有猛勇的神灵看守。可是一心要想拯救人民的大神鲧，终于想出办法，把息壤偷取到手。鲧得到了息壤，马上去到下方，替人民填塞洪水。这息壤果然灵妙，只要少许一点，就可以积山成堤，叫汹涌的洪水没法逞凶，还叫它在泥土中干涸。大地填上息壤，洪水渐渐消失了它的踪迹，出现在眼前的是—片起伏的新的绿野。住在树梢上的人民从窝巢中爬出来，住在山岗上的人民从洞窟中走出来，他们枯瘦的脸上都再度展开了笑容，他们的心里都腾跃着对于大神鲧的感谢和欢呼，他们又都准备着在这苦难的大地上重建新的基业。正在这个时候，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原来息壤被窃的事，给统治全宇宙的上帝知道了。他痛恨天国出了这样的事，更痛恨家门出了这样忤逆的儿孙。他非常愤怒，毫不犹豫地派了火神祝融下去，把鲧杀死在羽山上，夺回了剩余的息壤。洪水因此又泛滥起来，人民的希望落空。仍然落在寒冷和饥饿里，既悲哀大神鲧的牺牲，更悲哀他们自己的不幸。大神鲧被杀戮的地方，叫做羽山，在北极之阴，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山的南面是雁门，那里有一条神龙，叫做“烛龙”，人的脸，龙的身子，全身从头到尾，一共有千多里长。它从盘古开天辟地起，就守在这里，嘴里衔了一只蜡烛，用来代替日光，照耀北极的阴暗。世间传说的幽都，大约就在羽山附近。我们可以想像这里的凄惨和荒凉，——这就是大神鲧为人民牺牲生命的地方。大神鲧被杀死后，因为他偷息壤平洪水的志愿没有达到，所以他的精魂不散，保全了他的尸体，经过三年之久，都没有腐烂。不但这样，他的肚子里还逐渐孕育着新的生命，就是他的儿子禹。他用自己的精血和心魂来喂养了这条小生命，要他将来继续去完成他的事业。禹在他父亲的肚子里生长着、变化着，三年之中已经具备种种神力，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鲧的尸体三年不腐烂，这件奇事给上帝知道了，上帝大惊，怕他久后会变成精怪，来和自己捣蛋，便又派了一个天神，带了一把叫做“吴刀”的宝刀下去，把鲧的尸体剖开。天神奉命行事，到了羽山，就用吴刀去剖开鲧的尸体。可是在这时候，从鲧被剖开的肚子里，忽然跳出一条虬龙，头上生了一对尖利的角，盘曲腾跃，升上了天空。这条虬龙就是鲧的儿子禹。虬龙禹升上天空以后，鲧本人被剖开的尸体也化做了一条黄龙，跳进羽山旁边的羽渊去了。这跳进羽渊去的黄龙，只是一条普通的没有神力的龙，他的全部神力，都已经传给了他的儿子。自从他进了羽渊之后，便再也没听说他的消息了。他悄悄地在那里活着，他唯一存活着的意义，就是要亲眼看见他的儿子承继他的事业，去把人民从洪水里拯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