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钗头凤（2）

日子一天天过去，桃花开了又落，果子熟了又长。

欢情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女，亭亭玉立。一双澄澈的杏眼，笑起来宛若枝头洁白的梨花，温柔娴静。

锦书已从当年的小少年长成十五岁的少年，眉眼温润，身姿如竹，为人温文尔雅，是村里闺中女子的梦中人。

欢情与锦书一同长大，两人识字读书，喜爱诗词，也常常因为对诗句理解不同而争论。

锦书父亲是锦书的老师，自然两人也常常结伴而行，落在村中人眼中，却觉得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一日，欢情与锦书一同去荷花池里挖莲藕归来，一路上说说笑笑，快到欢情家院门时，看见欢情父亲站在面前。

欢情父亲虽然不凶，脸上没有责怪的神色，却让两人连忙收了笑。

欢情喊：“爹爹。”

锦书行弟子礼，道：“老师好。”

欢情父亲“嗯”了声，道：“天色不早了，锦书早点回家去吧。”

锦书点头答应，便往家去。

欢情父亲拿过欢情手中的竹篮，进了家门，欢情紧跟着。

欢情父亲对梧桐树的方向道：“情儿，去那边坐着，爹爹有些话想跟你说。”

“哦。”欢情顺从地去坐着，捡起落在石桌上的梧桐叶把玩。

欢情父亲从厨房里出来，往石桌上放下一碟桃花糕。

“这是你阿娘做的，尝尝。”

欢情惊喜道：“娘亲做的桃花糕最好吃。”

欢情父亲给欢情倒了杯茶，眼中盛满宠溺，温柔道：“慢点吃。”

“嗯嗯。”欢情含糊不清地说，腮帮子鼓鼓的。

欢情父亲仔仔细细地看着欢情，又欣慰又难过地说：“情儿如今长这么大了。”

欢情歪头问：“爹爹，你今日不高兴吗？”

欢情父亲摇摇头，道：“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情儿，你如今已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谈婚论嫁了。爹爹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欢情白皙的脸浮上红晕，她羞涩地说：“情儿的婚事，全听爹爹和娘亲的安排。”

欢情父亲点点头，说：“情儿，爹爹有一知交好友。他膝下有一子，那孩子长你一岁。”

“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他。”

“你小时候见过他，还非常喜欢他，老是跟着他到处玩。”

“这样啊。父亲很看好他吗？”欢情疑惑问。

“嗯，他样貌上乘，为人谦虚有礼，更重要的是他与他父亲一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会一心一意，爱护有加。即使你们并不会如我与你阿娘一样相爱，他也一定不会欺负你，会好好待你。”欢情父亲肯定道，“情儿，你们曾指腹为婚。这事你娘亲也知道。”

“可是我没有见过他长大的样子啊。万一有心上人了呢？”

“爹爹的好友来信说，他孩儿非常喜欢你。等你及笈，他们便过来一趟，若你喜欢，便结为良缘。”

欢情只好答应，心中还有些失落，她以为父亲喜欢的人是锦书哥哥呢。

“爹爹，锦书哥哥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也是你学生，知根知底，为何不将情儿嫁与他？”

欢情父亲摸摸欢情的脑袋说：“情儿，爹爹觉得锦书不是良配，他人虽好，但护不住你，你嫁过去会吃苦的。”

欢情不明白，但是还是乖乖地记住爹爹的话。

欢情父亲叫欢情去拿了壶酒，边喝酒边说话。

欢情从未见过父亲像今天这么多话过。

欢情父亲到了最后，醉醺醺地指着那棵梧桐树说：“情儿，爹爹在你出生种下了那棵梧桐树。刚种下的树小小的，就像刚出生的你一样。”

欢情父亲抚摸着欢情的脸蛋，道：“你小小的，我捧着你，又高兴又害怕。我高兴你出生了，我有了孩子，而且还是很像你娘亲的女儿。但是我又害怕照顾不好你，怕你夭折，怕你不能好好长大。”

“爹爹，我这不是好好长大了吗？”欢情撒娇地晃晃欢情父亲的手。

“我记得你刚刚学会走路那时，我有事离家几天，回来时刚推开门。你听着声响，扭头看见是我，立马摇摇晃晃的向我跑来，扑进我的怀里，口齿不清的喊我爹爹。那时候，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爹爹，你这么喜欢我呀。”欢情冲欢情父亲撒娇。

“是啊，我可喜欢你了。情儿，那树下埋着女儿酒。情儿每长一岁，树下便多一罐女儿酒。等情儿出嫁那天，梧桐树要做成箱子，打成家具，女儿酒拿出来喝。”

欢情父亲顿住，又接着说：“可是爹爹希望这天慢点儿来。”

欢情父亲揉揉欢情的头发，叹息道：“情儿，莫怕，也不要委屈自己。若嫁后夫家对你不好，便回来爹爹这里。爹爹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欢情埋进欢情父亲的怀里，哽咽道：“爹爹，情儿记住了。”

“情儿，相公。你们这是在喝酒？”欢情母亲推开院门，看见父女俩抱在一起，桌上还放着酒壶。

欢情高兴地向欢情母亲跑去，说：“娘亲，爹爹喝醉了。”

欢情母亲身上挂着欢情，问：“你喝酒了吗？”

“没有，爹爹不让我喝，只让他自己喝。”

“那我们去给爹爹煮醒酒汤怎么样？”

“好。”

欢情父亲背靠着梧桐树，看着母女俩进了厨房，慢悠悠地哼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