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一晃眼，永和县今年的初雪就来了。

雪花星星点点落下，好似盐粒，落到地面上没多久就化成了雪水，以至于大地上只零星分布着些许白色，更多的则是近似雨后的泥泞。

又过数日，进了冬月，这盐粒般的雪花渐渐变大，成了柳絮、鹅毛般的模样，地面上原本的色彩也被白茫茫一片所覆盖。

外头天寒地冻，云巧心头却是火热一片。

戴春燕给她回信了！

确切地说，是给她和甄思苓二人回信。

卢家小丫头满月酒那天，除了撮合大姐她们合开食店外，云巧还让卫城代笔给戴春燕去信。

为免走漏风声，信中说得不算详细，只大略提了提，说自己和朋友偶然得到一种类似茱萸、胡椒的调味植物种子，问她有没有兴趣做这个生意。

巧的是，这封信寄到南边戴春燕手里时，后者刚听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自然是，跟她南下的制香师表示，那千变万化的新式香粉研究又有新进展！

而坏消息嘛，就跟之前被卫城、云巧暗暗“告状”的钱掌柜有关了。

先前戴春燕悄悄命人过去永和县，暗中调查钱掌柜等人，果然发现这家伙有鬼！

大抵是因为戴春燕允诺的奖励机制，以及云巧的身份，钱掌柜这人就忍不住想得多了些，为了多挣点奖金，主动接近江家的人，试图联合对方打压其他商铺，再变相提价。

但，他并不知道，江家的那位史管事也不是省油的灯，私下图谋着要把戴氏的香粉配方破解弄到手。

至于他一个管书画铺子的中年人，为啥对女人家的生意动了心思，戴春燕的手下没查到缘由，但这并不妨碍她找个借口把钱掌柜调走，换上自己的心腹坐镇。

所以，严格来说，这两个消息其实都不能算坏。对一棵参天大树来说，定期清理老枝残叶是很有必要的。

戴春燕高兴之余，心头暗暗将云巧又看重多几分。

她是个眼光毒辣的，来信虽然没大篇幅描述那新调味种的妙处，但，以云巧的行事风格，在不确定这东西大有前景的时候，基本不会冒冒失失提出合作！

况且，她还是个辽东人。

光听“味道类似茱萸、胡椒”这描述，刻在骨子里的有关故乡冰天雪地的记忆就涌了出来，她不禁心生向往，那新调味种吃起来会不会比茱萸、胡椒更辣，御寒效果更好。

有小香花和钱掌柜这些事在前，戴春燕对云巧这个半路来的妹子信任度挺高，没有犹豫多久，便提笔回信，给出肯定答案，并给出极为优渥的分成条件，甚至连自家有哪些适合大面积种植的田地都考虑好了，信中列出几个不同位置的让云巧二人参详。

“戴东家真是个奇女子！果敢豪爽，怪不得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甄思苓面露憧憬，而后又感慨，“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地，还天南海北都有，实在太有魄力了！要是我啥时候能像她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云巧鼓励她一句，又将话题拉回正轨。

“依我看，这秦椒放在南方种植比较合适。那里气候暖和，稻谷一年还能熟两次呢。咱们这儿，秦椒一年都能结两次果子，到了南边，说不定能结三次，甚至更多！”

甄思苓附和道：“确实是这样，那就选南边的地吧。咱们也没去过南边，让戴东家她决定就成。”

小姑娘面上努力做出稳重模样，心里却兴奋地想，要是能搭上戴东家这条线，跟她长久合作秦椒生意，今后说不定她也能有机会往南边去，多见见世面。

从前的她，可能觉得有个小食店就不错了，甚至半间也挺好，人就得知足常乐嘛。但，对戴春燕有过了解，她莫名觉得区区一间小店不算啥，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她去看！

云巧不知道小姑娘的雄心壮志，只认真跟她商量，回头二人分别要送多少种子给戴春燕，具体分成又该怎么定。

最后，两人决定，将今年秋天新收获的那批秦椒籽的八成送过去，只留二成在自家扩大种植规模，也能备着以防万一。

“要是运输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剩下这些还能救救急，就是吧，只二成种不出多少来，明年夏天，咱们琢磨的那些个辣酱还不定能上市。”

云巧却道：“要是真出了岔子，被人偷走抢走，到时候，说不定抢先上市的就是其他人了。这事必须得保密，回头咱们包严实点，明面上就说给戴东家送土产、送年礼，应该不至于有人发现不对劲。”

甄思苓想了想，举手提议：“都说‘狡兔三窟’，要不，咱们那八成分开几份，装作不同土产，分作几批上路。最少还有两个月下种，应该赶得及。”

卫城并没参与两人的生意谈判，这会儿，却忍不住插嘴。

“既然要狡兔三窟，不如就找林镖头送一份，戴东家自己的商队再送个一两份。算算时间，林镖头他们差不多这几天回来，年前应该还能去趟南边，换海子带队。这次，正好让他帮忙护送。”

虽说之前卫海带队不慎被劫镖，但山贼们预谋在先，实在防不胜防。这几个月，他伤愈以来没少往外跑，几乎没休息过，显然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之前的疏忽。

他也确实做得不错，每趟都稳稳当当把货物送到，期间，甚至还大发神威地又剿了一个土匪窝！

二女嘀嘀咕咕一通，很快决定采纳卫城的提议。

而分成方面，云巧本要按两人出种子的份额定，甄思苓却没答应。

“巧姐姐，都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事可不能由你说了算！当初，要不是你慧眼识珠，这玩意都该给我哥拿去霍霍了，哪里有现在的光景？再说了，要不是有你搭桥牵线，我又哪里能认得戴东家这样的厉害女商人，跟她一块做生意？”

最后，小姑娘肃容表示，她的分成必须跟云巧五五开，否则就不加入了，甚至还拉了卫城来助阵。

“卫老哥，这事你可得帮理不帮亲啊！”

卫城失笑，只摆摆手表示不掺和：“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做主。”

云巧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这时已经是冬月中旬，距离过年也只剩下一个半月，过完年差不多就开春了。而信件和种子寄过去需要时间，戴春燕收到种子后安排人手也需要时间，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二人也没耽搁，说定这事后，就各自拾掇拾掇自家存着的秦椒籽，里三层外三层包住，才小心翼翼随着回信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