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对于小舅路强的失恋故事，邵武只能表示同情，甚至连安慰他的心情都没有。

他在心里真实的想法反而认为，这样也好，陈大姐那人就不是小舅能降住的，早弄明白比晚了好。

还是等着让陈大姐去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求取真经吧，毕竟人家俩人也挺幸福和谐。

这些因为情感问题，喝醉酒的人最麻烦。邵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说歹说，劝着小舅路强喝了点水。

结果他自己闹腾累了，迷迷糊糊往床里边一翻，呼呼又睡着了。倒是把邵武累的出了一身汗，整的心情郁闷又烦躁。

他忍不住想吐槽小舅路强这个性格，二十好几了，还跟个小孩一样，估计陈大姐跟小舅处的比较好，可能就是被激发出了泛滥的母性。

从小舅的小屋里出来，只觉得身上黏腻腻的难受，又端着盆子到水槽那儿简单擦洗了一下。

时间不早了，水龙头也不敢开大，只能慢慢接水，轻手轻脚，怕吵着旁边屋里边大爷他们休息。

哎，这样的大杂院住着真是不方便。可能这个时代的人不觉得有什么，住房那么紧张，一般都认为有个住的地方能让人躺着睡觉，就很满足，但是对邵武来说还真的不太适应。

他比较急切的想有一个自己独立的空间，拥有一点隐私，不然的话，天天精神都没有办法完全放松。

在这大杂院里可以说吃喝拉撒睡，处处都要小心，就怕干扰到别人或者随时被别人干扰。

要不然为什么说大杂院里没秘密呢？邻居之间房子挨房子，隔着薄薄的墙，放屁磨牙人家都听得清清楚。，有时候两口子热闹一阵儿，就跟现场直播一样。

如果一时着急不注意，媳妇埋怨男人不中用，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说不定第二天一早就能在附近几条胡同传遍。

当然，有时候不用你说，别人说不定就给你掐着表呢。不管能力强弱，一样能让你扬名邻里。

邵武擦洗好以后，回到慧茹那屋，从脱下来的衣服兜里翻出来下午走的时候，姥姥塞给他的鸡蛋，剥着吃了起来。

现在大概也就八九点钟，可是一天的生活已经结束，一点儿夜生活都没有，想出去找个吃饭的地方也是无处可去。

饭店商店都是国营，都是到点下班。最晚到六七点，基本都关门了。

对了，前门大街上倒是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日夜商店，不但能买东西，还能吃饭喝酒。名字好像叫，“燎原日夜百货店”。

可惜，邵武兜里有钱没票，一切都是白搭，去了也吃不了东西。

他连吃了三个鸡蛋，喝了半缸子白开水，脑子里胡思乱想。

还真叫他想起来一个问题。

“悦宾”饭店开起来以后，粮油肉蛋菜怎么办呢？

这可真是一个实际的困难问题。他原来脑子里光想着抢先一步，但是，现实中自己操作才发现，困难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呀。

现在可不是个自由经济时代，80年计划经济，物资供应还是比较紧张。

就像今天田庄庄弄那一堆东西，几乎都能算得上不可思议了。没听他说吗，是托了熟人，找了关系，甚至说不定还专门找人批条了。

可是，想开饭馆离不开做饭的原材料啊。更少不了米面油，可是这些全都要票。

国营的饭馆酒店都有计划内的定量配给，但是现在个体经营不是还没有政策吗？这就完全属于计划外了。意味着很有可能你根本找不到东西做成饭菜，还开什么餐馆呀？

看来，知道后来的趋势，光胆儿大还是办不成事。

邵武根本没当回事，觉得理所应当的物资供给，现在琢磨起来却成了老大难问题。

哎，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想在80年做事情有多难，感觉像是被捆住了手脚，让你跳舞一样。

所以，他自己心里也感叹，从广州机缘巧合下拉回来的那台冰水饮料机，真是好运气，不然他现在才是只能坐家里空想，啥事儿也干不成。

本来他今天没闲着，身上还挺累，准备吃点东西就上床睡觉，可是这会儿想起来让他挠头的困难问题，反而一下子精神了，脑子转的飞快，毫无睡意。

可惜，想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前身还是他自己，都对80年社会情况缺乏深刻的认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好的解决办法。

这一夜愁的邵武再没合眼。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孙大姐她们看着邵武顶着俩黑眼圈，还语重心长的纷纷对他说：“小年轻身体好，也不能不知道爱惜。一定要记住早睡早起，可不能贪玩耍钱。”

说实话，这些中年妇女大姐们倒并没有想着邵武是跟什么女孩胡混去了，只是想着他有可能爱玩，几个朋友在一块儿喝酒熬夜耍钱。

这种情况在现在的小年轻中间比较常见，反而是那种胡搞男女关系的情况并不常有。

结果，接下来一上午就成了赌钱危害现场教育。这些中年大姐们抓典型讲实例，个个说的头头是道，恨不得非要达到让邵武幡然醒悟，回头是岸的效果。

邵武都搞不清楚，她们每个人到底有多少邻居。

他明明记着孙大姐昨天说，她家对门那一家好喝酒老是打老婆，今儿又成好赌博丢了工作离了婚。

邵武估计孙大姐家对门的哥们，已经十恶不赦，怎么来看，估计在这个社会上应该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没有什么生存空间了。

不过，天天有机会听这些中年妇女们聊聊东家长李家短，倒是能让他更多的熟悉一下现在的社会情况，算是恶补了一下对这个时代的社会基本认识。

邵武中间看见她们说的嘴皮子干了，又主动跑出去掂回来几瓶汽水。

这一次，孙大姐拿着汽水，脸上有些不高兴，“小武啊，刚参加工作，还得学着会过日子。你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总得打算着娶媳妇生孩子吧，这钱要不攒着点儿，以后孩子老婆可不好养。你现在也就是30块钱的工资，这样花法，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啊？”

说完，孙大姐一仰头把整瓶的北冰洋汽水一口喝干，舒爽的长出了一口气。

对于孙大姐的语重心长，其他几个中年大姐也是纷纷应和，一边喝着汽水，一边毫不留情的数落着邵武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

邵武脸上一副笑模样，心里妈妈屁，果然几十年如一日，这些国营单位里的老娘们儿德行一点儿都没变。

你要真听她们嘴上说的，学着知道俭省节约，下一次不主动买汽水，你再看看她们是什么嘴脸。

她们那张嘴，正说反说都是她们的理。所以，邵武很清楚，用点儿小钱维持关系，哄她们开心就行。至于她们嘴上说什么只当放屁。

也不指望她们能帮什么忙，只希望在关键时刻别给帮倒忙就行了。

听她们数落了一会，邵武把话题岔开，他问道：“怎么不见李少平他们早上来报到呀？”

他确实很奇怪，李少平这些老收购员似乎并不是每天都到收购站来。

孙大姐说：“等你熟悉了这一段时间以后，开始蹬着三轮车出去，也跟他们一样，不用天天都要拐到站里。现在也没原来管那么严了，甚至有时候当天收的东西都不紧着让赶快交，而是常常会攒个一两天。”

嘿，这可是个好消息。果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前两天听牛站长把工作情况一说，对这份工作积极性大减。现在看来，果然是领导讲话是一套，实际做事还要跟着现实情况来。

“孙大姐，咱们现在蹬着三轮车出去，还必须得两三个人一组，那不太浪费人了吗？”

邵武的话一说出口。

几个中年大姐互相看了看，咯咯的笑了起来。

孙大姐对着邵武招招手，邵武连忙凑到她跟前。

然后，只听孙大姐小声说：“就说李少平那几个人吧，你以为他们天天早出晚归，辛苦工作呢？其实，天天都轮着班儿歇着呢。你以为他们几个还上街自己转呢？其实，活儿早就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