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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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待在那个梦里，即便它是虚假的，我也愿意。
在梦里，我与她——那个猫眼中的女孩儿——结为连理，我们紧紧地抱着对方，我甚至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抱着她无声地落下了眼泪，她在我的怀里轻声啜泣，肩膀微微耸动着。与她拥抱，与她接吻，她不再是可见不可及，她就在我的怀里。我可以清楚地感知她的温度，可以清楚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每一根发丝。我们不再隔着猫眼，我们拥有彼此，拥有彼此的灵魂，拥有彼此的肉体。
梦醒了，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衣服还未脱下。我察觉到脸部的湿润，我用手摸了摸，满脸的泪水，真是狼狈。我转过头去，枕头早已被泪水浸湿。
看到被泪水浸湿的枕头后，一股莫名且强烈的悲伤突然间攫住了我的心。我将脸埋在浸湿了的枕头里，放声大哭。哭得声音嘶哑，哭得再次沉沉睡去，却没有再次梦见她，只有无尽的黑暗包围着我。
“起来了，吃晚饭了。”
是妈妈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我揉了揉眼睛，是还未干掉的泪水。眼皮好痛，即使眼睛睁到最大，看到的视野范围也很狭小。
妈妈边敲着卧室的房门边喊我吃晚饭。我拆下被泪水浸透了的枕头的枕套，扔进了洗衣机里，枕头的内胆则夹在卧室内的晾衣夹上。我的卧室阳台有晾衣架、洗衣机和洗脸池，我双手捧着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洗了把脸。
我打开房门，妈妈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我无力地搬开妈妈身边的椅子坐了进去。我左手抱住饭碗，右手无力地往嘴里扒着饭，眼睛紧紧闭起。
“怎么，还没睡醒？”
“不是。”
“嗓子怎么哑了？”
“咳咳咳……现在呢？”
“好点了。你刚才说什么？”
“咳咳……我说‘不是’。”
“那为什么闭着眼睛？快睁开，吃饭也要有个样。”
“眼睛疼，睁不开。”
“什么？我看看，头转过来。”
我将头转向妈妈所在的方向。
“哎呀！眼睛都肿了！怎么搞的？”
“肿了，什么样子？你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妈妈拿起身旁的手机，我听到“咔嚓”一声。
“拍完了，你自己看看，都肿成什么样儿了。”
我努力睁开疼痛的双眼，看到了手机拍下的我现在的眼睛的样子：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皮都变得又红又肿，就像是两根又短又粗的香肠挂在原本是上下眼皮的位置，一条浅浅的几乎不可见的缝隙就是我那狭小的视野范围。
“呀，四根香肠……”
“你这孩子，这时候还说笑。”
“没多大事儿，估计是上火了，多喝水就好了。”
“说得也是，吃完饭把碗放在洗碗池里自己刷干净啊。我要早点睡觉才行，明早要早起。”
“知道了。”
“还有，把你卧室房门上的钥匙插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妈妈也不好进去。”
“嗯，我吃完饭就插回去。”
妈妈吃完饭后进入厨房收拾餐具，不一会儿就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向卫生间走去。卫生间里传来水龙头的流水声、牙刷与牙杯的碰撞声和妈妈漱口的水声。
待妈妈进入卧室后，我快速地扒干净碗里的饭，抽出一张纸擦拭嘴巴，擦完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我挤了点洗洁精在碗里，用海绵刷干净饭碗，最后打开水龙头冲掉泡沫。
妈妈和爸爸的卧室在我的卧室旁边，卧室的隔音效果远没有书房的隔音效果好，我进入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和抽屉里的猫眼，再将卧室钥匙插到门上。一切准备就绪后，我抱起猫眼和笔记本飞也似的冲进书房，拔下门上的钥匙，从内侧锁上房门，打开灯。
进入书房后，我长吁一口气。我把笔记本摊开放在书桌上，从笔筒里取出一支黑笔攥在右手心里，坐在柔软的座椅里。
我旋开猫眼的尾盖，缓缓凑近猫眼。
“你的眼睛肿了哦。”
女孩儿那平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嗓子也哑了哦。”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我没好气地答应着。我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女孩儿的脚边，不知为何，我不敢看女孩儿的脸，是今天睡觉时做的梦搞的鬼吗？对了，那个梦，我要记录在笔记本上。如此美好的梦，以后还会出现吗？梦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有人说，梦境是现实的反面，梦里好的事情在现实里会变成相反的坏的事情。果真如此吗？那么，今天的梦又算是什么呢？
“你哭了，而且哭得很凶。”
女孩儿微皱着眉头以平静的语气拆穿真相。
“嗯……”
我在这一刻感到怯懦，无论怎样努力，我的视线都无法向上移动分毫，更别说看女孩儿的脸了。
“为什么。”
“我做了个梦……”
“什么样的梦。”
“跟你有关的梦……”
“哦，说来听听。”
猫眼中的她是什么表情呢？我不知道，我的目光只停留在女孩儿的脚边，不敢正眼看她的我，此刻是多么的狼狈啊。
“我梦见……梦见我可以与你接触了……你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人……一个真正的人……你不再是我的幻想，我们真的成为恋人……我们彼此拥抱，我触摸到你的肌肤——女孩儿所特有的细腻的肌肤，我甚至闻到了你身上所独有的香气。一切都很美好，可惜这只是一场梦，你不会变成真正的人，这只是我的妄想。所以泪水不争气地浸湿了我的枕头，我蒙在枕头里放声大哭……”
说着说着，我哽咽了起来，我能感觉到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仿佛下一刻就会夺眶而出。
“看着我的眼睛。”
平淡的女声回荡在我的耳际，简短的一句话抽走了我全部的力气。
“我做不到了……呵……真是可笑，我竟然喜欢上了我幻想出来的不存在的人……我真傻……”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旋上了尾盖，将猫眼放在一边，也放下了黑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