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肖家风波（上）
肖家是百年世家，其在京畿之族大多是盘踞在一府，肖家则不同，分为两府。肖太傅所在是旁系兴道坊肖家，而肖首领则出自嫡系的安仁坊肖家。
两处不算多和睦，但毕竟是一族，也是守望相助，毕竟唇亡齿寒，同气连枝都是在骨子里。
“肖家，还挺古朴。”桑落撩开帘子看着那破旧的门匾，门口也是已经斑驳着的石狮子。
“世家大族都喜欢做这些样子。”李花子俨然是个愤青模样，“私下里不知道有多少腌臜。”
“你冷静点，别乱说话。”桑落还没开口，吴翠立马捂住了李花子的嘴，“这可是在肖家门前。”
李花子乖巧点头，不过还是激动的搓搓手，一双眸子亮晶晶，“大人，那我们今天来这里，是？”
“鸿门宴。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了。”桑落托腮看着阶梯下候着的一群人，有不少人雀跃的往这边瞧。
“谁给他们传了消息？”李花子紧张起来，“那还能查到证据吗？”这一路她听了朝堂之事，心里不由得沸腾煎熬，就像是小火慢炖的米粥上那跳不下灶台的蚂蚁。
“查不到，而且还被动了。”桑落说着撩开了帘子，与大理寺卿的目光碰撞了一下，大家都是聪明人，眼见着肖家齐齐整整的聚在门口，就知道今日必定无功而返。
只是该做的，还是得做。
“神明大人。”
桑落还未走近，那些人就迎上来行礼，看起来恭敬虔诚的很，一个个都是演技派，老人更是热泪盈眶。
“神明大人，老妪有生之年还能再拜见神明大人，真是老妪之幸。”为首的是个鹤发老夫人，一身穿着素雅却不俗，非常符合桑落印象里贵族老人该有的形象。头上包着一个质感不错的镶嵌着深蓝宝石的抹额，簪着两金鱼盘簪，点缀在银发之上，不多花哨。
再见？桑落瞄过李花子他们疑惑的脸，又秒接戏的笑道，“老夫人身子可还硬朗？”
“身体比前些年大好。自从您给我诊治过，我这些年一直遵循着您说的，每日练这太极，从不间断。”
看来是熟人。桑落此刻心里也多了些想法，面上却还是盈盈一笑，“这太极是好，饮食上可有注意着。”
“我这些孙辈对我这老祖母可是孝顺，一应饮食比我还细致着。”说这话时，肖老夫人止不住的骄傲，眼睛咪成一条缝。
大理寺卿插入他们的寒暄，脸色不大好的板着脸，弓背屈膝行礼道，“大人，我们？”
“你们既然领了皇命，就去查呗，肖家这满门清贵，都是效忠之人，可不会不让，是吧老夫人。”
肖老夫人乐呵呵的点头，“自然是，肖家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大人们尽管去查。”
“多谢肖老夫人。”大理寺卿领着众人行礼，此刻刚好是刑部匆匆来了，刑部尚书魏然却不在其中。
“魏尚书呢？”
“魏尚书刚刚被人发现在假山内，头顶受重击，尚未醒来。”刑部右侍郎回答道，显然也是怀疑，眼睛止不住往肖家那边看。
不知是怀疑肖家还是怀疑桑落。
大理寺卿脸色更难看了，只是点点头，领着他们一同进了肖府。而桑落也被邀请入府，李花子他们跟着桑落进了内堂。
肖府颇大，光是进入内堂就得绕过一个长长的回廊，是围着院子里的草坪亭台，从廊下往院子里看，那里还有三四个仆人在修剪松树枝。
这算是古代的缩小版高尔夫球场吗？桑落心里这么想着，就听肖老夫人介绍，“这里平日小辈喜欢在此捶丸。”
“小辈们，今日好像没瞧见。”桑落注意到从门口到现在，遇到的大多是女子，年级段各有，男子却只瞧见了管家和家丁模样的。
“那些皮猴前几日都去锦绣城，要在那里小住几日。”肖老夫人笑意不达眼底，“大人若是想见，我只管派人去遣他们回来。”
是怕她恼羞成怒灭了他们肖府吧。桑落笑而惋惜道，“这次前来，也是收徒，想着肖家人才辈出，或许能找到修仙的苗子。”
果见肖老夫人热了眼，整个人兴奋起来，“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在府上小住几日，我现在派人去，他们必定三日内回来。”
“锦绣城来回，三日是不够的，老夫人。”李花子正面硬刚了下，老夫人脸色轻微变了一瞬，又笑着道，“是我老糊涂了，平日不出门，竟忘了。”
“这位是？”
“我学生。”
“是李姑娘吧。”肖老夫人看着唯一穿着官服的少女，“我早两年一直听闻大理寺来了个姑娘，未曾得见呢。”
“大理寺录事见过肖老夫人。”李花子不善于掩盖情绪，难以做到吴翠那边温和神色，小脸一板着，不苟言笑的。
“真是个秀气有才的姑娘，不似我这些孙女儿，连个女红都才做得七七八八，书也只读了女论。”
肖老夫人明褒暗贬的做派，李花子见多了，倒也不让分毫。“肖老夫人过奖，肖家人杰地灵，能才辈出，听闻去年又高中了两个。”
肖老夫人脸色未改，只是笑盈盈的不接话换了话题，“到底还是小姑娘，这身官袍穿着是大些。”
“没关系，官帽正好。”
桑落对她们言语打机锋的话听了一耳朵，轻轻的绕过木栏走到院子草坪上的石板，背着手凑到那几个修枝的仆人身后瞧。
“这是什么树？”
“回神明大人，是紫薇。”年长一些的仆人婆子诚惶诚恐，骤然跪地，几个小丫鬟也跟着。明明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可都像早早的颓丧在内，满眼都是僵硬麻木的。
“神明大人，这几株紫薇还是前年栽下，去年开了几枝，今年长势好，过上两月，满树粉英。若是大人得空，可来瞧瞧。”肖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妇人腿脚麻利，正赶上她脚步，总算是插上话。
“这个好养活吗？”
“回大人。若是开春栽种，会容易活些。不过京畿土质粘性，不宜深种，浅种易倒，开始得看护着。夏日修枝要勤，其余虫害也得仔细着。”
桑落听完之后摸了摸树干，看着走过来的吴翠问道，“这紫薇在京畿，价值几何？”
“这颗已有十寸粗，估摸着得有十两银子。”吴翠比划两下，“一般小树苗只有两寸，只需要一两银子。”
“不过这树寓意好，代表招财进宝、富贵吉祥，还有官运亨通的寓意。”吴翠盯着这树干查看，“京畿里很多府内都会种很多。”
“我听说你们栽树也都讲究风水。”
“是。”肖老夫人回答道，“风水好，才能保佑小辈。”
“嗯，少作孽才能保佑有后辈。”李花子又呛声，桑落轻轻笑了下，在肖老夫人的脸色里又添了把火，“这倒是没错。”
“老夫人，听说肖家在兴道坊是嫡系，你们是庶出？”
肖老夫人一愣，她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是。”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及这一点，她确实是妾。如今别看他们安仁坊肖家有多风光，可在兴道坊那群人面前还还是低一头，也就是如今她那太傅儿子争气。
“那你家风水挺好的，比兴道坊那边只高不低。孩子也出色的很，说不准过上几年，你们会越过去。”
没料到桑落会说这话，她这一辈子还未在尊贵之人口中，听到对安仁坊评论高于那嫡系。
“嫡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终究还是谁活得体面尊贵，最要紧。”
李花子瞪圆了眼睛，吴翠拉了拉她袖子，默默听着桑落大人画大饼。
“大人这话，真说道老妪心里。”肖老夫人难得的热泪盈眶，吸了吸鼻子，“这嫡庶也都是命，我这孩子命不好投到我这肚子，自个儿用心苦力的，这才把安仁坊经营颇好，子孙也都个个聪慧。”
“不过，兴道坊会放着你们安仁坊独大吗？”
桑落轻巧的，直白的，挑拨离间。
眼眸微笑着，神色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