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吴府(下)
桑落站在床边瞧了瞧,这位公主睡着的时候都是眉头紧锁。王春桃又在旁轻轻点燃一柱香,香气倒不如桑落预想的难闻。
“这是?”
“安神香。”王春桃说话也随着桑落的音调压低,“她受了刺激,总是睡不踏实。”
“她身上的伤怎么样?”
“能熬过最凶险的两日,不出差错的话慢慢就能养好。”王春桃又稍稍调整了下窗户,夜间还是有些凉意。
“她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王春桃想了想,“她清醒的时候不多,都是问我们是谁,这是何处,其他的是一字不肯交代。”
“她大概什么时候醒过来?”
“说不准,今日凌晨醒了一次,吃了点东西。”王春桃回答,她又细细查看着脉搏。
“午间也醒了一会儿。”吴泽瑞说起来不大好意思的,“我那时候裸睡,把她给吓着。”
“你也知道裸睡不妥。”吴翠忍不住蛐蛐吴泽瑞,“好在平日在军营,但凡有心人给你塞给姑娘,你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我是睡了又不是死了,旁人靠近还是能发觉的。”上半句还是奔着回嘴去的,一想到桑落还在,吴泽瑞气势又弱了几分。
“你们要不要换个人照顾她?”桑落提问,“他毕竟是个男子,要真传出去对公主的名声也不好。”
“我们想过,只是此事涉及皇室。我们尚不知公主为何落到如此处境,若是换个旁人照料,被发觉她身份后贸然传出去,反倒是引人猜测,毁了公主清白名声。”
“如今大家都以为她是谢挽月,府上之人在这不涉及机密上的事也还算可信,是没人敢乱传。
况且就算是谢挽月的事传出去,传的越真,也就没人发觉公主身份,也很大程度会保住公主名声。”
“你们有查到,关于这位公主的事情吗?”
“安乐公主在三年前宫变时失踪,有人说是太上皇临死之际,目睹了她的二皇兄逼宫而被秘密处死。”
“也有人说,是安乐公主意图阻止二皇兄逼宫,之后就被杀害。”
“还有人说,安乐公主为了给她大皇兄也就是先皇送传位诏书,从皇宫密道逃出去了。”
“也就是这个公主和她二皇兄关系不好,和大皇兄关系好?”
“因为先皇的母亲和安乐公主的母亲原在闺中就是手帕交,先后进宫来。安乐公主的母亲是谢家谢扶音,凭着地位尊贵些,便给皇帝引荐过大皇兄之母卓雅。”
“谁知卓雅竟真的一举得男,成为后宫第一个诞下孩子且是皇子的后妃,可惜身子没调理好,不到两年就撒手人寰。
谢扶音便请求照顾卓雅,可惜皇帝不允,给了年岁稍大的宁妃扶养,宁妃也是身体不算康健,无力照顾许多。大多时候都是谢扶音明里暗里帮衬着,安乐公主便是从小一直跟着先皇。”
“这个二皇子出生如何?朝中追随者有哪些?”
“二皇子出生尊贵,是先皇后所出,文采虽不出众,但朝中也有许多人支持,毕竟是嫡子,母家尊贵,也尚可,不过当时也有很多人支持已故的三皇子。”
“支持大皇子的是哪些人?”
“朝中没有支持大皇子的人。”
“啊?那他是怎么成为,先皇?”桑落脑子转不过来了,“他是也回去逼宫了吗?”
“不是,太上皇薨逝之时,三皇子恰好在宫内贵妃母亲处,在二皇子逼宫之时逃了出去,集结了附近两城池的兵马攻入京畿。
不过最后还是二皇子胜了。三皇子被囚禁不忍,服毒自尽了。二皇子刚为太上皇发丧,摄政王就带着大皇子的灵柩一路攻城掠地,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不到三个月就到了京畿脚下。”
“二皇子开城投降,大皇子就被奉为了先皇。他有个庶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吴翠一口气说了许多,她确实因着自己工作之便利通晓些事。
桑落听着只觉得,果然兵马要掌握在国家领导人手中,文臣嘴皮子再厉害,也不如手中一杆长枪来得凌厉。
“那肖王薛谢四家是支持谁?”
“肖家、王家好像都是支持二皇子的。谢家和薛家倒是没有表露,不过我猜这两家更看中先皇才对,谢、薛两家是跟着先祖打天下的武将出生,王家是近些年才由祖辈从文变孙辈从武居多,骨子里还是保守嫡庶。”这话是吴泽瑞所说。
“那韩丞相呢?”
“韩丞相,一直是太上皇倚重之人,从来不参与皇权之争。也从未表露过对哪位皇子的赞许。”吴泽瑞说着又言,“倒是韩家的旁支两个小辈喜欢写些诗词追捧三皇子。”
“这个三皇子风评如何?”
“三皇子在百姓中颇有威望,总是行仁善之举,年岁虽小于两个哥哥,但聪慧老成,在文章和见地上都不输于为官之人。母亲是贵妃,母家是裘家,也是大族。”
桑落理了理消息,如果这个公主说得是真的,那这个韩丞相的目的是扶持这其中的一位皇子,位极人臣?
还是想自己登上皇位?
她更倾向于后者,年岁这么大还折腾,为了稳住位置,也太费心力了。况且他敢杀这个皇帝,难道能对下个皇帝忠心?
桑落看了看还在昏睡的公主,选择等待她清醒时,再确认这件事。
“我饿了,吃饭吧。”
“好,我让厨房去准备。”吴翠几乎是一秒反应,留下王春桃和吴泽瑞,两个她不大相熟的人。
不过他们两个似乎对自己真的了如指掌。
“大人是怀疑韩丞相参与了皇权内斗?”吴泽瑞突然扭头问道,让桑落夹着菜的手都转错了地方,直直送到了她不喜欢的韭菜鸡蛋的韭菜上。
她保持着些许淡定,继续夹住看中的鸡蛋,放在碗里,还没张口就听到王春桃也开口了。
“太上皇之死,公主是否知道内情?”
这问题太致命了,桑落忍不住看向王春桃,她依旧是清丽可爱的模样,不过眼神里多是从容里满是探究,“前几日大人来过屋里那次,公主不是醒过一回吗?”
“大人那天脸色就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我当时以为是因着药王谷之人刁难。”王春桃看着桑落的眼神明明是关切,桑落却心里发凉,如此敏锐和聪明,一种被看透的恐慌引上心头。
“刚刚大人所言,多是对公主探究,我想公主那天应该是对大人说过什么。”
桑落此刻僵硬的坐着,一时没忍住问,“我的情绪这么挂脸吗?”
“我常年与病患打交道,他们说话未必真,所以我总要探查一番,察言观色也是为了病情。”王春桃细细解释,“大人对我们有所提防是人之常情,想来是事情极其要紧。”
“不过大人,其他人都可不信。”王春桃声音也是温和着,“吴文鹤可信。”
“他的私心全在百姓。”
话音落,刚好门被打开,吴翠先一步迈进屋来,后面跟着的是吴文鹤,他步履匆匆,一双开合有神的丹凤眼眼尾上翘,看过来的目光多情又坚定。
明明面容未笑,可一双眸子含了春意,内敛在微微扬起的眼尾,他提着食盒,“大人,翠玉轩的桃间醉趁热吃。”
“桃间醉,那不是常常早上就卖空,这会儿你让厨子做的?那厨子不是达官权贵也不肯破例吗?”吴泽瑞几乎是单射起步的窜到吴文鹤身边。
“大人尝尝。”吴文鹤没管吴泽瑞说话,眼睛里只有桑落。
桑落却定定的瞧着他,他的风评为什么这么好?人性这事说不准,桑落犹豫了下。
“吴文鹤,韩丞相可能杀了太上皇。”
端着桃间醉的手很稳,轻轻放在她面前,然后温和着声音说出让人吃惊的话。
“猜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