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中所表现中国现阶段的经济的性质[1]
这里,不是介绍,不是批判,而是质直的说明读《子夜》应注意的所在,希望《子夜》的广漠的读者大众共同来研究。
当《子夜》刚刚出版,整个国内读书界,便来了空前的轰动,市场上的畅销,出版界的宣扬,十足地表现了,这部书,除去作者的优秀技术不论,取材上是抓住了中国目前最严重的问题。
关于中国经济性质,争论已有四五年之久,而在一九三一年以读书杂志为中心战场,开展了肉搏的斗争。这并不是说,因为读书杂志的论战才有这样热烈的论争,反是因为此问题的日见严重迫切,才产生了这些论战场所。
同时我们要看,《子夜》的作者,在一九三〇年的秋夏之交,便有了大规模的描写中国社会现象的企图,到一九三一年十月,乃整理所得的材料,开始写作(见《〈子夜〉后记》)。从这里,我们便可认清,《子夜》的作者,是要以艺术的手腕,来解答这个社会科学上的问题的。
“中国社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社会呢?”这是人人要求解答的问题。虽然论争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各派有各派固执的答案,然而截至现在,还没有得出一个“大同”的结论来。
《子夜》的作者是文艺家,他企图解答这个意见分歧谜样的问题,颇值得我们注意;同时,作者以客观写实的手笔,来描述现社会的情况,不作闭户凭空的理论制造,更是值得我们来研究。不过稍为感到一点缺陷,就是《子夜》偏重都市生活的描写,而忽略了农村经济的解剖。这在作者已经声明于前了。(见《〈子夜〉后记》)
如果我们不是为消遣而读这部小说,如果我们不是为了“时髦”而鉴赏这部文学作品,只要潜心的去研究,我们很容易的便找到《子夜》的作者所暗示给我们的关于中国经济问题的几条解答。那就是:
一、中国民族工业的运命的描述
二、国内金融资本的现状的刻露
三、帝国主义对于中国经济的影响的说明
四、中国土地问题的探讨
五、农民运动前途的素描
六、产业工人力量的估量
七、中国将来革命性质的暗示
而这几条答案,在关于中国经济性质的讨论上,是最关重要的。
虽然还有人酸酸愤愤地喊“《子夜》竟有几个人读?有几久的寿命?”(见天津《益世报》梁实秋主编《文学周刊》第三十六期莲子著《文学的永久性》。)然而事实上,《子夜》所把握住的读者,在高级的意义上,较之前此的诸文艺作品,是首屈了一指的。同时,在效能上说,《子夜》也充分地尽了它那时代的任务。一句话,《子夜》的本身是具有不可否定的价值的。
是以我做了这抛砖引玉的工作,焦渴地希望有一篇详细的“《子夜》索隐”出现,来完成这研究的发端。
原载《中学生》杂志第四十一号(一九三四年一月)
[1] 此文是孙犁在保定育德中学高中阶段所写的读茅盾《子夜》的读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