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意外之喜

一个月过去了。

林锡葳过得像丢了魂似的，或者说就是一台工作机器。

B市博物馆的工程已开工，他去看过两次，工程进展顺利。

月中的时候去挪威出了趟差，顺利签下了合同，但是好像也没有多少欣喜感，销售部经理于哲提议说能否在挪威多留几日，看看能否找到些新的项目资源，林锡葳无精打采的跟他说他随意，回来费用正常报销，自己先回了。

把个于哲吃惊得楞在那里好半天，要知道最早就是他跟着林锡葳打天下的，不是不知道林锡葳对业务开发的积极性和执着度，如今突然看他像被渡化了一样，一副随缘的态度，倒像不认识他了。

林锡葳回国以后，实在再也提不起工作的干劲，就给自己放了一个星期的假，也给家里的保姆阿姨放了个假，然后报复性的放纵自己：点各种重口味的外卖和没营养的零食，没日没夜的联网打游戏，一改往日线上温吞的好好先生形象，一旦队友出现拉胯情况，就会中文夹英文破口大骂，极尽刻薄尖酸之词，边骂边乱打一气，成功让己方团灭之后便即下线，然后就会产生一阵突破本我的快意。但这快意稍纵即逝，他随后会进入自己的家庭影院小黑屋，把现在的热片全都点映一遍，刚开始还兴致盎然，越到后面越觉得看不下去，这个骂“烂片”那个骂“无聊”，随后把以前的高质量老电影翻找出来看，从动作片到爱情片，从悬疑片到恐怖片，也是越来越兴味索然，最后不得不翻出几部珍藏多年的颜色电影，才发现自己的确是过了少年时，那些曾经一度奉为女神的某某老师，在他眼中也都成了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假人，套路式的翻来覆去，夸张的不知是痛苦还是欢喜的声音和表情，反会引发心理不适……最后他终于重重叹出一口气关掉屏幕，觉得不可理喻——怎么当年会对这么恶心猥琐的片儿感兴趣，而如今还在花时间重温这些电影的自己，岂非一样的恶心猥琐，像一坨垃圾。

他突然又很想喝珍珠奶茶了，索性把市面上有名的奶茶店的招牌奶茶都点了一遍，但无论商家鼓吹怎样新鲜成分和豪华配料的奶茶，都感觉难以下咽，不是太甜就是太腻，怎么都不如当初在赭岩古镇喝到的廖记奶茶那么好喝，便宜简单，却又清新爽口。

躺倒在床上，却无睡意，林锡葳彻底陷入极度的虚无和寂寞中——虚无是人突然丧失了精神寄托而产生的，可寂寞呢？一个习惯了独处和在独处中思考的人是不会感到寂寞的，除非他经历了两个人的相处，再变回一个人——一个人不寂寞，两个人才寂寞。

就在他百无聊赖之际，正考虑着要不要提早结束假期时，手机微信短信提醒来了，是行政部经理阮芳给他发的，前面是一段文字，大致意思是说公司今年的商业保险要到期了，这两年一直投保的仁保公司已将今年的报价和投保方案发过来，请他批复。

其实作为老板，林锡葳是绝对称得上厚道的，除了基本的五险一金全都按最高基数给员工缴纳以外，还给他们额外设立了企业年金，仍嫌不够，甚至除公司公用的十台车外，给员工的私家车也都上了基本险，因项目经理和设计师也经常要跑工地，另给这些员工加了高额的人身意外险。是以清微公司每年的保险费也是笔不大不小的开支，须得有他这个总经理的签字，财务才会打款。

以往对这笔必要开支林锡葳并不太放在心上，当然心里门清市面上几十家保险公司为什么阮芳独独就选择仁保，大抵是因为有个亲戚或者朋友在里面卖保险，完成工作顺道卖个人情，所以每次几乎就看下算价方案的最终金额，大致翻一下所谓的附加协议书，也就直接在付款申请单上签字或者线上回复“同意”了。

但这些时日的林锡葳明显跟往日不太一样，就想挑事儿，虽一一接收了有关保险续保的各种文档，却没有回话。

那边阮芳按捺不住了，微信文字问道：“林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锡葳回复道：“就只有他一家的吗？作为行政人员，你是不是要给你的老板多几样选择？”

这种一改往日温文尔雅作风的回话，倒是把对方怔住了，暂时没有接话。

林锡葳憋闷了好几天，这厢怼了人反而感到舒畅——虽然欺负下属不太君子，但是如果能刺激改善一下当下自己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倒也无伤大雅，他无聊地翻看着手机，想象着阮芳这丫头此刻肯定跟邻座的助理胡梅梅在讨论：今天这老板是不是吃错了药？

阮芳那边回微信了：“可是以往不都是选他家的吗？他家目前是保险行业市场占有率排名第一呀！而且理赔快，增值服务也多。”

林锡葳想都不想就怼：“究竟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心里却更加暗爽，猜这会儿阮芳肯定在想他的微信号是不是被盗了，或者直接就被怼蒙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毕竟阮芳跟他的时间也不短，一直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能只图自己发泄得痛快就欺负别人，于是忙不迭跟了一句：“也对比下别家的嘛！说不定能有更便宜或者服务更好的，你觉得呢？”

对方看到了台阶，马上顺势而下，发语音留言过来：“是的，是的。我这里还有几个别家公司的报价，您可以比较看看呢！”紧跟着，“嗖嗖嗖”几个报价单文档就发送过来。

其实，车险算价平台全国联网后，车辆信息早就资源共享了，价格也是通的，不存在谁家会更便宜，只看是哪家的业务员让利更多，所以像清微公司这样每年要花十几万保费又不咋理赔的优质客户源，早就是各大保险公司争相抢夺的香饽饽了，何况对于优质续保，狼性且勤劳的保险业务员早三个月前就已展开行动了，是以除了仁保的报价方案，其他各大保险公司的报价单也早就到了阮芳的手里，只在她愿不愿意给老板选了。

林锡葳本意在逗阮芳玩儿，谁知竟把个平时大方爽朗雷厉风行的女孩子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一时间倍感自责，急忙也回了一条语音，声音甚为温柔，与刚才冷酷无情的“霸总”形象判若两人：“行，我先看看，你忙别的吧！”

对方回了个“哦”。

就在林锡葳漫不经心的点开一张张算价单，打算走个过场最后还是选仁保的时候，某一张算价单右下角的制单人名让他如遭雷击，又如魂归躯体。

那右下角的制单人名——李清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