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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传统CBT

在ACT研究初期那段痛苦的日子里,我让我的研究团队将研究重点放在严格评估CBT上。我和学生们对CBT的认知模型进行了8项研究,以此来检验CBT对“为什么”这一问题的回答是否正确。在所有研究中,我们的结果都是否定的。

让我来描述一下其中我最喜欢的研究。这是欧文·罗森法布(Irwin Rosenfarb)为完成他的硕士毕业论文而做的研究。在此后很长时间里,他继续从事学术研究。一项重要的CBT研究表明,给害怕黑暗的孩子看一个短视频,教他们用不同的想法来应对恐惧。结果发现,经过训练的孩子可以在黑暗中待更长的时间。这个视频非常简单:它让孩子们在黑暗中对自己说一些积极的话,例如“我是一个勇敢的男孩,我能够待在黑暗中”。11根据研究可知,孩子们之所以能在黑暗中待更长时间,是因为他们以更肯定和理性的方式与自己对话。

我认为这种解释可能是错误的。实验者要求孩子们进入黑屋子前,对自己说:“我是一个勇敢的男孩,我能够待在黑暗中!”这其实是对孩子们的一个暗示:如果他们没能在黑屋子里待更长的时间,那就是个失败者。为了避免成为失败者,他们只能在黑屋子中待更长的时间。换句话说,也许这个视频只是设定了一个社会标准,孩子们知道自己会被这种标准衡量。这就类似于父母对孩子说:“我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能好好读书。不要碰电脑!”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我们必须欺骗孩子们,让他们以为没人知道他们看的视频内容是什么。在我们的研究中,恐惧的孩子们独自坐在房间里看视频,就如同上述经典实验中所做的那样。在看视频前后,他们都会被测试能够在黑屋子中待多久。这也和上述的经典实验一样。不一样的是,为了达到欺骗的效果,我们告诉所有孩子:我们准备了很多不同的节目让他们观看,这可以帮助他们减轻恐惧。然后给他们一个有多个按钮的控制器,告诉他们可以用这个控制器来选择节目。

这些孩子被随机分成两组(实验中分组的目的是设置不同的实验条件,而随机分配指的是不同组的实验条件是随机分配的,就像扔硬币一样)。在第一组中,我们离开房间前会要求孩子们先选好节目,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你选了什么节目”。这与经典实验很像,只是我们的实验中提供了许多节目以供选择。在第二组,我们让孩子们不要告诉我们选了什么节目,“因此我们不会知道你看了什么。”实际上无论他们按哪个按钮,看到的节目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只是第二组的孩子以为我们不知道。

结果,第一组(认为实验者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的小组)的孩子在黑暗中待的时间明显更长了——这个结果和原始研究一样。但在第二组,那些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看了什么内容的孩子,并没有在房间中待更长时间。所以CBT的这一建议其实是没用的,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连最小的趋势都没有。

对于最初的这个CBT研究,我们在“为什么”问题上给出的新答案是:你知道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知道你知道这些。认知模型认为,重要的是想法的内容而不是你所处的社会环境。这项研究说明,传统CBT中关于“为什么”问题的结论完全是错的。

在我和来访者的工作中,以及克服自身焦虑的过程中,传统的CBT,尤其是改变认知的方法常常不起作用。在解决我自己的焦虑问题时,使用CBT简直是一种折磨,因为它对我日益增长的焦虑没什么效果。但CBT已经是那时我们所知道的最好的方法了。那些在我自己身上尝试已经失败了的方法,我却一遍又一遍地让我的来访者继续使用。这让我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骗子。

多年后的今天,大量研究表明CBT通常无法以它最初假定的方式产生效果,12至少是不能始终如一地起作用。还有很多认真细致的研究表明,CBT所起到的作用中,辩驳或试图改变想法的方法并没有什么贡献。实际上,认知改变甚至抵消了行为方法带来的积极效果,13比如鼓励沮丧的人更活跃一些,依然是CBT的一部分!现在我们知道CBT能有很好的作用,主要是由于行为治疗的成分。许多领域中对“为什么”这一问题令人信服的答案都回避了传统的CBT。尽管CBT仍然是当下行为改变的黄金标准,但是它在行为改变过程中所需的精度、广度和深度都还达不到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