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以工代赈
听完苏瑾番将前后利害关系尽数道来的话，欧阳靖心头一震。
以退为进，时机巧妙。
若一旦实施，届时不仅能凭此借门阀世家的手救助灾民，还能借机展开一张为他们编制的巨网。
不过心有所思，欧阳靖并未讲出来。
在略做沉吟后，问道：“那流民与瘟疫问题，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自古来，流民与瘟疫一直都是令朝廷头疼的存在。
两者当中，一个充满危险和不确定因素，稍稍出点问题，那便会导致暴乱出现，对各地官府城镇造成极大影响，打砸抢烧、奸淫掳掠，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唯有以军队镇之，为此还衍生出了暴民一词。
另一个，则完全就等同死亡。
凡瘟疫肆掠的区域，除却森森白骨，和臭气熏天的腐尸味，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活人，形同死域。
苏瑾回道：“回陛下，流民不难，倒是瘟疫有些棘手，不太好处理。”
“什么？！”
听到苏瑾的回答，欧阳靖差点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流民问题若是不难的话，又何至于被困扰如此之长的时间？
尤其是规模极为庞大的流民！
须知流民并不等同普通百姓，失去家园和生活来源的他们，只能依托救济苟活，由此也会对朝廷以及各地官府造成极大财政和人力上的负担，最终出现饿殍遍野的惨状。
就算自先皇开始，大景便对流民便开始采用分化而治的策略，也无法一口气将这么多流民安置好去处。
可现在——
苏瑾居然在明知此灾流民大致人数后，仍以不难回应，如何不惊？
见这位年轻天子被惊到，苏瑾解释道：“在臣看来，所谓流民，无外乎因天灾人祸不得不背离家园，远走他乡的百姓罢了。”
“待水患过后，那些损毁的城池，堤坝均需进行重建修补，在此期间，所需人力自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既如此，朝廷或地方官府完全可以召集流民，让他们以工代赈，用劳力换取生活所需物品、饭食、银钱。”
“如此一来，使他们没了后顾之忧，甚至还能借此做工攒些钱财，让生活重新有了奔头，自然也就不会再行那暴乱之事。”
以工代赈的益处毋庸置疑，但在要想大景实施，却非一道圣旨，一则告示便能完成的。
和朝堂一样，地方势力同样盘根错节，即便在历年科举中陆续有寒门士子下放为官，但较之勋贵集团经营和门阀世家底蕴，仍远远不能堪比。
哪怕以重启察举制为条件，从而达到让门阀世家救助灾民，控制市场价格变动，并制衡勋贵集团的目地，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待水患过后，余下的事，也就与此次交易没了关系。
至于让门阀世家总揽灾后事宜，除非将察举制恢复到原本五成或更多，不然是绝不可能答允下来。
所以苏瑾在讲完以工代赈益处后，便开始提及如何让勋贵集团和门阀世家主动配合，不必担心某些官员层层克扣、豪绅在暗处使绊子。
欧阳靖闻言，深深看了眼近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心腹，”所以爱卿是指朝廷若想顺利推行以工代赈，那么必须开库放银，凭借利益将各方捆绑，一举解决事后带来的流民之祸？”
“正是。”
苏瑾没有说什么‘陛下慧眼’之类的马屁话，而是在凝眉沉思中给予回答，并继续说道：“但利益终归是利益，尤其此事主动权完全把控在勋贵集团和门阀世家手中，届时定会有坐地起价，大敛钱财的情况出现，故尔臣认为，在购买粮食后，还需将到手的米面换成牲口吃的麸糠和草料。”
欧阳靖大骇，当即拍案而起，怒道：“混账！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他不否认苏瑾提出的策略和实施方案，但拿牲口吃的东西给百姓吃，却严重触及到了一个君王的底线。
只要对方没有成为祸乱一方的暴民，流民依旧是受大景法度庇佑的百姓。
“陛下且勿动怒，且听臣将由头一一道来。”
苏瑾出声解释道：“一斤口粮，可换三斤麸糠，也就是说原本能养活一个人的粮食，用麸糠的话，便能养活三个人了。”
“而且因为麸糠价格低廉，主要用作牲口，若朝廷在采购后再以米面兑换，对他们来说，无外乎左手倒右手，白落银子，何乐而不为？”
“再加上麸糠采买远比米面容易，他们完全没必要因一些蝇头小利放弃大笔收入，也只有这样，朝廷才能化被动为主动，既能确保不让流民饿肚子，又能促使各方势力配合，同时扼制住灾后粮价上涨势头。”
至于以工代赈如何银钱，苏瑾没提。
也没必要提。
因为对于流民来说，眼下没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欧阳靖脸色复杂，“你倒是想的通彻，可那终究是牲口吃的东西啊！”
苏瑾沉声道：“总归好过草根树皮泥土，让他们成为祸乱一方的暴民。”
欧阳靖沉默了好久，连除流民之外的瘟疫都未曾过问，便疲惫的摆l摆手：
“退下吧，朕乏了。”
“…是。”
随着行礼退出尚书房，偌大的殿宇也随之陷入了安静。
虽然欧阳靖不曾明说，但从种种迹象来看，此事必成。
“就是不知道谁会背负上贪墨赈灾款的骂名了……”
想到这里，苏瑾嘴角不由往上扬了扬。
除了利用察举制免除一切麻烦，让朝廷能顺利救助灾民外，针对灾后重建以麸糠作粮的提议，同样能用在当下，甚至两者顺序对调调整，或全采用麸糠赈灾也是同样可行。
只不过无论是当前，还是灾后，门阀世家和勋贵集团都是最大的阻碍。
倒不是他们阻止救灾，而是他们会不顾灾民死活，借机谋取利益。
所以为了最大限度救助灾民，察举制必定是会重启，至于以工代赈更是不用说了。
唯一会存在些变动的地方，便是赈灾粮上面，就看如何商榷。
至于自己——
能为灾民做的事就这么多，后续如何，皆由欧阳靖、内阁、六部以及各地官府全权负责，与他这个小小翰林编修毫无任何干系。
能参与其中的，也不过被欧阳靖传召，再来一次所谓君臣之间的闲谈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