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耐心一点，我想和你永远
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成绩好一点有这么难嘛？
我做饭还不是为了你？
妈妈都是为你好
我白养你了
爸爸妈妈压力这么大，你为什么乱花钱
你还小，我们说话不方便，你去要
老师说你谈恋爱了，你是不是皮痒了？
学校里面饭是不是吃不得？你家多有钱？
放假回来啥都不干，以后嫁出去男人打s你
怎么别都会就你不会
你怎么这么笨啊，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够了，这些都够了
“琳琳，你奶奶，死了”
思绪拉回了那年
那年我四岁，他们都说小孩没有记忆，但是我清楚的记得发生了什么。
家里并不富裕，在山里，世世代代务农，去城里走路至少得四天，幸好镇上有大巴公交车，去城里的时间大大减少，可是我生病的时候很不幸，半夜昏迷。
从山里走到镇上要两小时，爷爷奶奶背着我走了很久很久，镇上的大夫都说我需要去检查，所以他们在寒夜里一直等到了天亮，雨顺着屋檐落下，在地上的时候溅起水花打湿在他们的衣服上。天终于亮了，车来了，坐上了大巴公交车，它慢慢的摇啊摇，抵达了我们要去的地方。
两天我才从昏迷中醒来，醒来的我和没人一样嘻嘻哈哈，但是奶奶的眼眶红了……
上学的时间还是很慢长，后来啊，我只知道奶奶的女儿很有出息，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奶奶生了大病，全家人都回来了，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妈妈也回来了，是一个很时髦的女人。
对于她那时候的印象：温柔，勤快，果断，理性。我从小是奶奶带的，很娇惯，但是她从来没有对我发脾气，至少是在奶奶在世的时候。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无关痛痒，毕竟奶奶生病很长时间了，况且我才8岁，所以我只知道，我失去了一个惯着我的人。
妈妈快速的和爸爸解决完葬礼的事情，开始讨论着我由谁带的问题，但是很快得出结论，我妈妈要亲自带我了。
我的坐姿，谈吐，礼貌开始有模有样，家里的棍子已经断了三根了，村里人都说我不像以前那样蛮横无理了，我妈妈每次都笑着说，“是啊，隔代所以舍不得打，不打哪里会成好人”
其实，村里人大多数是奚落，哪里会真正关心你？况且你越是有礼貌越是觉得你好欺负，山里，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家里赚的钱很快花光了，妈妈不会干农活。因为她原本是城里人，只是因为家里姐妹多，自己爸爸年轻时候受了工伤赚不了钱所以只得了一个下嫁，但骨子里的高傲还是一直都在。爸爸原本在电子厂上班，但是因为回家的缘故早已离职，原本就不多的积蓄几乎见了底。
爸爸终于找到工作了，工资很低，一个月一千多点，自己留几百，寄回家几百块，妈妈收到几百块来安排家里开支。以前的她是多么的时髦，现在的她就是多么的朴素，省吃俭用，一斤肉只敢留着过节吃。
后来我渐渐大了，开销也越来越大，村里吃席随礼，外婆那边生活费，我和她的开销都在这几百块里。村里的嘲笑声从背地里传到了明面上，甚至更加过分的是当着她面阴阳她，她也明白了，脾气越来越暴躁，温柔一词开始和她远离，她也越来越抱怨。
“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吃完”
“我吃不下，为什么天天都是稀饭”
“你以为我想？你爸爸每个月就那点工资，说出去就丢人”
“那你为什么不出去上班”
好了，又挨打了。好吧，已经习惯了。
我的记忆里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挨打
她问我能不能听话，能不能成绩好一点争口气考出去。
我的学习…真的努力了，我已经很听话了，我好累啊，有点想死怎么办？
她给我抱怨着别人对她的冷嘲热讽，她说我应该出人头地，她说以后我争气不再回来，她说她想我以后能让她不这么苦。我心里暗暗想，如果我真出去了，那以后我们便不再回来了。
我是胆小鬼，我不敢自杀，我好好学习。她开始抱怨说钱不够了，如果不是要供我上学，哪里有这么辛苦，别人家早就送孩子外出务工了…
后来上了初中，成绩下滑的很厉害，并且偏科严重，我们老师天天家访，无非就是想我妈妈送礼之类，别人家的都已经送了，就我们没有送，在班上给老师送礼好像成了常态，所有孩子都开始孤立我了……
不知道她从哪个邻居那里听见说我谈恋爱了，她将我的头发剃成了像男生一样的短发，我变得更加自卑了，所有女同学都不和我玩，觉得我是假小子。男生心眼没这么多，所以我开始和男生聊天，不停的说话和交谈让我不再想其他的事情。果然成绩下滑了啊……
老师和她说，原本我应该考重点高中的，但是我成绩下滑的厉害，说不定连高中都考不上了
她说，你爸爸这么辛苦赚钱，你拿钱在学校耍，你对得起我们吗？
确实，我退步了，应该说，我已经很烦了。每天晚上十点下自习，到家十点半还要写作业，她在旁边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和我吐槽一遍，然后说谁谁谁对她不好，我以后也不要理她，但是，她从来没考虑过，每次人家来我不笑脸相迎她都给给我一耳光说道：是不是打少了，现在给别人脸色看？
不想学了，果然没考上高中
我以为她会很开心，终于不再养我了
可是她到处求人找关系了
她给我找了一个最差的普高，前提是交三万择校费
她说，职高我会学坏的
三万，一个对于我们家来说，天文数字
她把自己保险卖了，又借了钱，凑够了钱
钱是我数的，三百张，不敢多也不敢少
我去了那个学校，接触到了新的人，也离开了她的身边
我还是学坏了
我谈了恋爱，留了长发，学了化妆，开始扮作其他人那种模样，我发现我不再是与众不同的人，我开始随众，她们喜欢什么我便也喜欢，她们讨厌什么我便也讨厌。
她说，这次回来的我学坏了
我又装回了以前乖乖模样，成绩嘛，就那样，反正最差班吊车尾呗，我才不像她，假装听不懂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只有融入了，别人才不会说你坏话，所以我选择了和别人一起说她的坏话。
我的不好都是因为她，凭什么我没有朋友，凭什么她孤单就让我也孤单，为什么一定要好好学习，我偏不。
这一段恋爱并没有持续多久时间，因为我也是废物，自己做不到要求别人，小说看多了的我想他像男主一样无时无刻关注着我，事实并不如此，我也分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同学们看穿了我骨子里的卑微还是穷人的气息，她们不再和我一起玩耍了，我又孤独了……
后来啊，上了大学，我找了一份工作，边上学边读书，我才发现，原来几百块根本不够用，我一个月三千工资，我节约一点一个月都有一千，但是大学的课外活动太多了，我还是得找她要生活费，因为我没时间工作了
她在我出去上学后一直没有出过远门，她害怕了，她已经有一点视线模糊了，她只知道山里的路怎么走，不知道外面的高铁可以直通几个城市了。
我也不爱回家，一年回家一次，回家就是唠叨，似乎想把这一年发生的事都说给我听，但是我不想听，我很累，我不想了解家里人的琐碎。她当初口口声声喊我出去，现在不愿意离家的也是她。
再后来，我出去工作了，妈妈也似乎很少抱怨钱和人了，可能因为我每个月都会给她拿钱吧，毕竟小时候的苦，看不起，阴阳，冷嘲热讽我不想继续受了，突然有一天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她说，家里有人给你说了亲事，我不管你，你和那男生聊聊吧，反正你没对象。
我同意了，她的话我无法拒绝，天生的压迫感让我只能顺从。
我和那个男生聊了，说实话，我觉得并不合适，只是她喜欢而已。
他太直男了，不过无所谓，他只是一个生活里的必需品，将就用也就过来了，没不要挑最好的不是吗？谁都做不到像小说里面一样，我不想要高中时候任性的结局，也可能是我胆怯吧，我害怕她会说我连个男人都把握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寡淡了，还是一个人孤独久了，他受不了和我提了分手，我想，果然我还是适合自己一个人吧。她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了过来
我真白养你了，你怎么这么没用
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离开我了，翅膀硬了
你知道家里有多少人看我们家笑话吗
你爸爸一个人在外面上班供你读书，你是一点不懂感恩啊
你以后就死在外面呗，别回这个家了
我笑了，突然觉得，原来我不服从就是错。我断了和家里所有的联系，重新买了个手机，那个手机永远的关机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琳琳，你被辞退了”
我…被辞退了？我走回了公司宿舍，收拾东西准备搬离，我才发现，原来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家啊。以前住学校，出来住公司宿舍，我突然想家了。
我掏出了关机已久的手机，充上了点，给她打了电话，可惜无人接听。我想不明白，她以前一直期待我每次给她打电话的。这时候我发现手机里有几封短信。
琳琳，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也不接，你是不是遇到啥困难了，我眼睛越来越不好用了，想去找你，但是走不出来这座山了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都这么久了，琳，该回家看看了
你之前给我的钱我都攒着的，以后留着当你嫁妆，我数了一下大概有几万了，你当初择校费也交了差不多这个数
琳，你爸爸回家了，他也老了，不想在外面奔波了。
…
我挨着看完了所有信息，她的短信还停着在半年前，我想，我应该是想她了吧
我打包好了所有的行李，其实也没有多少，就带了一些衣物，其他东西不要了，我打算回家，回家看看她，后面回来再找工作也一样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点，但是有一些物是人非了，我穿过一片片的油菜地，终于到了家门口，但是没有见到她
爸爸在门口抽着旱烟，我走过去说，爸，我回来了
爸爸眼神里没有惊喜，脸上也没有表情，像我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回来了便坐吧”
妈在哪？
她死了
爸！你咒妈妈干嘛，回来不说你才怪
给你留了张四万的卡，原本想等你出嫁亲自给你
她…真死了？你骗我的对吧
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一个没接，到死都没有看见你，她最爱的就是你了
所以，她真的死了？我不信，她这么年轻
那面坡上便是她的坟，你上去烧著香吧
从家到那坡上的路很近，我却走了很久很久，我想，我和她之前到底因为什么才走到了这个地步
我点燃的香，烟雾缓缓的流淌，我和她，以前是恨，她骂我的话让我孤独自卑，让我融入不了人群。现在是亏欠，凭什么她走的这么洒脱，留给我钱，让我记她好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