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友谊商店好难进
电视剧里说的新股认购证价格狂飙的事情如实发生。
景秀只留了少许用来自己继续跟进股票，其他的全部变现。
李李忙着至真园饭店的装修，虽然近在咫尺，但景秀也没去找她，依然守着他那家五平方米不到的小烟铺，一块两块一包利润地挣着辛苦钱。
都在证券市场混，邮票李又亲眼见过景秀倒卖新股认购证，在夜东京的餐桌上忍不住将烟铺小老板做打桩模子赚了大钱的事告诉了玲子、葛老师、菱红他们。
没人相信。
在这种乡下评为万元户都得戴大红花的年代，如果真像邮票李说的那样赚了上百万，不说像宝总一样去和平饭店常年包间大套房，至少衣裳总得换身名牌吧？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在魔都这种做久了殖民地的地方，小资情调大有市场，就算穷得连早餐钱都没着落，出门时衣服还得烫得笔挺的。
景秀依然穿着那件高领毛衣，倒是很有些《庐山恋》男主角郭凯敏那范儿，但和宝总那三件套的红帮定制西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从小日子回国的精品店老板娘菱红有抽烟的习惯，她和别人抽的还不一样，抽的是白嘴的“柔和七星”，第一次来景秀这没货，第二天他专门找了走私烟贩子调来了十条。
只为她专供。
贪财的女人都有同样的缺点——嘴巴不牢。
通过菱红，景秀将她的好闺蜜也是她店里最大的冤大头玲子的行踪了解得一清二楚。
没有恶意，他只是想通过玲子侧面了解到宝总最近又在干什么。
电视剧总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可能将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展示到观众眼前，但生活中最熟悉的人对你哪怕是便秘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黄河路不大，虽然忙于招兵买马和装修事务的李李根本没心思关注酒店那位挂牌股东到底在忙些什么，但潘经理通过她表妹了解到了景秀的传言依然传到了她的耳中。
“这个女人（哪）不寻常”
李李不自主地想起了《沙江浜》里的智斗里的唱词。
不对啊，自己才应该是阿庆嫂，那个男人是刁德一才对。
如果刁德一有他那么帅，阿庆嫂会不会将唱词改掉呢？下央这句“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改成：“刁德一我有心事跟你讲！”
呸呸！
我怎么啦？
别忘了自己来魔都为了谁！
李李长吁了一口气，让潘经理安排好工作，独自一人走向了自己又渴望又害怕的烟店。
“老板，来包香烟。”
景秀抬头看了一眼，接过递进来的一百块钱，对着灯光照了又照，好像在分辨是否是假币一样。
“快开业了？”
“快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没想到。”
一问一答如果不是和平年代，路过的人肯定会怀疑是两个间谍在接头。
景秀从架子上拿出一包摩尔烟，并没有急着递给她，相反打开抽屉，数了两万五千块现金放到烟下，然后再在烟上摆了一张银行卡。
“两万五是我用来赎回我这烟店的本金，卡里有两百万，是你投资的分红。”
景秀极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等着李李那性感的嘴唇喔成O型，发出“哇”的惊叹声。
两百万，这年代可能是西部一个贫困县全年的GDP。
李李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景秀直视回去，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的变化，但那波浪起伏的胸膛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李李伸出兰花指，弯曲的中指轻轻在烟盒上一弹，就像弹掉一只苍蝇一般将两百万的银行卡弹回了桌上。
“你说过这里是黄河路最赚钱的店，我也说过剩下的一半算我投资，没理由投资到中途撤资的。”
李李将两万五千块现金看都没看一眼就塞到了随身背的坤包里，打开烟盒点燃了一支香烟。
景秀将银行卡在桌上顿了一下，塞回了自己的钱包。
吃一堑，长一智，不能让宝总那套重演。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李李像被寒风吹得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对着景秀喷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景秀卖烟，但自己不抽烟。
他并没有去扇吹到他眼前的烟雾，只是平静地看着烟圈后看上去略有些模糊的李李那张精巧如玉石雕刻的脸。
“关门，跟我走！”
李李手上的香烟划了一个美妙的弧线落到了街边的垃圾箱里，随之而去的是刚开包的那包摩尔香烟。
不管他是魔鬼还是天使，都得赌上一把。
“得嘞。”
景秀也不含糊，顺手就将卖烟的窗户关上了，很快就跟全身珠光宝气的李李站到了街边。
“师傅，去BJ东路40号友谊商店。”
坐上出租车后，李李直接报出了一个电视剧里没有出现过的地名。
对于魔都，人们印象中最繁华的地方是南京东路，那里有一百、新华联等等最大的商场，其实从50年代末到90年代末，魔都最高档最神秘的商场是一个叫做“友谊商店”的存在。
友谊商店最开始是在外白渡桥下的外滩33号的魔都大厦内，70年代搬到了中山东一路33号，80年代搬到了现在的BJ东路40号.
商店地址在变，装修在变，但有两点没变：一点是商店大门上方的霓虹灯店标没变，依然是地球上伸出两只手紧紧相握，另一点是门口和党政机关一样24小时站立着肃穆的警卫依旧。
“有美钞换不？港币、日元有伐？外汇券有伐？”
才下车，一群倒卖外汇的黄牛就围了上来。
“啥价收伐？”
景秀知道在改革开放初期，黑市倒卖外汇的牌价比官方价高多了，饶有兴趣地去讨价还价起来。
李李早已经习惯了这场景，高高昂着头，像一个高傲的公主一样笔直走向了门口值勤的战士身边。
景秀这才知道友谊商店可不是有钱就能进去买东西的，没有护照或者国际海员证，你连站大门口往里瞅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友谊商店存在的初衷就是为外宾服务的，在这个卖个电风扇都算奢侈的生活年代，友谊商店可是一年四季中央空调没歇过气，连售货员都是西装革履，个个长得像模特儿一样。
一看到李李和景秀走进去，迎宾的咨客马上迎了上来，首先用英语，再用粤语，最后才改成普通话向他们问好，请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这有没有LeCoq Sportif专柜？”
李李说出一个品牌，听得景秀目瞪口呆，想自己英语也是过了四级了，怎么根本就不知道啥意思。
“您好，女士，很遗憾我们商店尚未引进法国公鸡这个品牌的运动装，您是想购买一套高尔夫运动套装吧？我们店里有阿迪达斯和耐克的专柜，如果您还需要配备球杆的话，我向您推荐小日子出品的HONMA本间品牌，他们厂是目前唯一一家用碳素纤维做杆身的高尔夫球杆供应商，我们的老客户都说该球杆比金属球杆好用得多。”
高尔夫？
这个小妮子真把我当土豪了，带我来这地方杀猪啊？
景秀和李李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