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通三界
江南法事形式也是十里不同风,十里的道师风格也不同,不光是“服化道”的不尽相同,在通天通地通神通万物的语言更是风格迥异,有人叫做法事的师傅叫“道士”,有的叫“法师”、有的叫“道师”,至于何是正确的称谓,也无人愿意去考究。
陈永丰的爹就是一名“法师”,说他是兼职的,他也默认,毕竟除了忙农活,就是忙法事,但是说他的职业是法师,他也不否认,因为法师在乡村也算一个职业,农民,大家都是农民,大家都是那就不是一个好的职业,所以他是一名“兼职”兼“全职”的法师。
他本名叫陈维海,但是大家叫习惯他“陈道”,陈道平时寡言少语,除了在法事工作时常念着大家听不懂的“法文”,唱念法文的时候,如果主家静下来心来认真听听,也能听懂一两句,普通话、铁山腔、福建腔……多语种,但是关于称呼“玉皇大帝”、“阎王爷”,在念唱中,听的清楚可辨。
永丰,不爱他爹这个职业,他的同学们说他是“道士”的儿子,之后也会是一个道士,嘲笑他爹天天为死人服务,永丰虽小,也觉得十分晦气,爹总是把一些锣鼓、天地两界妖神画像、十八层地狱挂画等放在家里,但是他也常常会驻足在前仔仔细细一探究竟,有时看的后背凉飕飕,生怕自己也下地狱遭受水火之刑;有时看的乐趣十足,幻想着身边某个讨厌的人也遭受如此痛苦,便十分开心。
他爹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带着他去白事主家陪着他上班,永丰听不懂爹在唱什么,但是已然猜出了自己的爹法力高强,上能对话玉皇大帝,下能和阎罗王谈判一二,什么黑白无常、孟婆等小喽啰,根本不是自个爹的对手,通过爹的法师和他的法师兄弟们的三天三夜的法事活动下,归去的亡灵必然安息,亡者在天必然保佑在人间的亲属,永丰相信,白事的主家也相信,因为永丰每次都看到爹在法事结束后,主家拿着钱谢酬爹,并且多塞两包烟给他,再表恩情。
陈道不光是法事工作带上永丰,家里的农活更是匀了大半给他,不穷的孩子也早当家,在永丰这是说的通的,娘除了做家务活,其他的时候都去打牌打麻将逛街串门去了,永丰放牛就是他爸的安排,“男孩子嘛,让他多去锻炼下。”这是永丰他爹常说的一句话。
永丰也倒是爱放牛、种菜、割稻子,一点都不一像个小孩,虽出生在九十年代,已然是一副可以自己上工分的劳动力,黝黑的瓜子脸,瘦小的身材,穿的倒是不像个干农活的人,他娘对他的衣服倒是管的很紧,他爹出一次法事,他要不添一件新衣服,亦或者是新鞋子。
家里吃的也不差,可就永丰自己不爱吃饭,爱吃娃娃零食也就成为了他作为一个未满十岁的唯一标志性爱好,放牛、种菜、割稻子都是他离开家吃零食的好机会。
生活对于他而言是没有苦难的,但是在外人看来,在不富裕的铁山,他家里条件那么好,爹还让那么一个娃去干农活,也是真是狠心,但是其中的快乐,只有永丰知道。
一家人在爹的一技之长的支撑下,生活也称得上铁山的“小康”,平凡的人生总会有不平凡的故事,谁让一生那么长,“故事”与“事故”虽一字之差,但是对于不同的主体而言,往往可能是生与死、欢与悲、正常与疯癫的区别。
2005年,永丰刚过十周岁,他家的条件,陈姓作为铁山第一大姓,院前院后都是近亲和远亲,搞上个五十桌庆祝下,一点也不足为过,毕竟陈道两个娃,一个陈永丰十周岁,一个陈可爱才一岁多,也不打算生第三个了,一是计划生育抓得紧,得罚款,陈可爱都罚了八千块;二是儿女双全了,在圆满了。
但是陈道出奇的决定,让整个近亲家族觉得诧异,他通知了三桌近亲,让妻子烧了顿便饭,多给永丰搞了一份长寿面,以此来庆祝永丰十周岁的生日。
永丰小,不觉有何问题,唯独缺少一个蛋糕,想了想也没有多提要求,毕竟自己偶尔在外面也会买蛋糕吃,就自己给自己买个蛋糕,自己给自己再补一个生日。
四月份生日刚过完,六月份临近暑假,烈阳高照,下午第二节课,永丰的班主任来上课发现永丰不在学校,赶忙去他家找人,全家老小齐出动,学校附近、山上山下、河边田野都不见永丰的身影。
最后,找到永丰的人,恰恰是腿脚不便的老祖母,老祖母在永丰爹娘的床底下,看到了那个叫也叫不醒的曾孙子,赶忙让人联系他爹回来。
他爹听到自己的儿子“叫也叫不醒”鞋子都跑丢了,骑着摩托飞驰回家,他娘听到自己的儿子“叫也叫不醒”,直接瘫软在地,身旁的姑姨们搀扶回家。
等到他爹到家,看见床底的永丰,听到呼噜声,火冒三丈,拉了出来,墙角还有两瓶“脑白金”,喝醉了,永丰把两瓶“脑白金”给干没了。又醉又热的永丰早已把衣服脱光,内裤都不剩。
他爹在永丰脸上呼去了两个大耳瓜子,一气让自己担心,二气几百块钱的脑白金被他干了,三气让自己在街坊四邻面前丢人。
永丰醒来,强制从醉梦中拉了出来,不是他爹法力有多么高强,而是他爹的手巴掌之厚实,力度之大,导致自己脸部一瞬间火烧辣红,打通梦境与现实之门。
他爹破口大骂,欲挥拳,在场的人纷纷阻拦。
永丰惊恐、害怕、头疼、脸辣,站了起来,冲出了家门,沿街奔逃了,在跑时仿佛听到了他爹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愈发加快脚步,改变方向,从街道小巷沿着河滩跑,即便光着脚丫,跑跃姿势不比影视剧《西游记》孙猴子在海边跳跃那段夸张。
他爹和娘,问街上的人,是否看到儿子,他们只说看到一个穿着短裤的小孩子往下面跑了。到河边,问人,他们只说看到了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沿河跑了,跑到洪水桥就没有看见了。
洪水桥沿河五公里到了水口关,当天晚上十点半,在水口关的亭子里找到了永丰,他累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后,失了魂落了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