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眼
/你当初看上我什么了？/
热恋中的情侣总是无话不说，总是想无时无刻待在对方身边。
每天晚饭之后，就是恋人结束加班的下班时间。贺盈一边刷碗一边留意着手机，屏幕一有动静便飞快地冲洗并擦干双手，拿起手机翻看。
“刚下班，我现在过去找你。”
窗外原本平静的夜空，忽然被一道刺眼的光芒划破，明亮而短暂，而紧接着就是雷声在轰鸣作响。贺盈这才想起天气预报说的，今天晚上会有台风到来。
“今晚打台风，要不以后再约吧？你回家好好休息。”
“天没塌下来都要去找你。”
“会下很大的雨，还是别了吧。”狂风在窗外肆虐着，让贺盈感到压抑和不安，“我觉得安全更重要。”
“雨很快就会停的。好不容易下早班，一定要过去陪你。”
既然说到这里了，贺盈只好回房间换上外出的衣服，顺便把房间的玻璃窗都关上。回到客厅，发现妈妈还在沙发上紧盯着电视荧屏，沉浸在电视剧里的剧情上。
“妈，我现在出门走走，很快上来。”
“今晚台风天还下楼吗？还是那天送花给你的那男生？”虽然贺盈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妈妈还是从电视剧里抽离出来，带着好奇和兴奋提问道。
贺盈本来打算相处一段时间了解一下对方，再去告诉妈妈自己谈恋爱的事情，但自从上次捧着一大束玫瑰回家被妈妈发现之后，秘密已经不攻自破。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贺盈用飞快的速度换好鞋子。
以前的每一个下班晚上，只有贺盈在家和妈妈吃晚饭，收拾好碗筷后两人便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八卦。如今属于母女间的温馨时刻突然被女儿的恋爱打破了，贺盈想到以后妈妈只能独自看电视，也没人找她说话，心里竟产生了一种内疚。
“我很快就回来。”趁自己还没软下心来，贺盈果断地关上门。
来到小区门口，贺盈就看见了恋人已经把车停在附近不远的停车位处。她兴高采烈地小跑过去，发现对方在驾驶位上专心看着手机没注意到自己，于是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车窗。
“下来啦。”男人立刻放下手机，接着打开车门走出来。
“台风天还要过来，不怕等下路上泡水了吗？”贺盈眉头微皱。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男人的脸上洋溢着宠溺的笑容，路灯昏黄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脸上，那双眼睛中满是温柔和爱意，“要是这路淹水了，我就去你家住咯。”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贺盈的鼻尖，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迎向男人的目光，贺盈微微仰起头，这种细腻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但她觉得对方开的玩笑并不好笑。
现在并不适合把男朋友带回家。
刚才一直在呼啸的狂风似乎把天空那一带的乌云吹走了，风势逐渐减弱，带着河边的水汽吹到皮肤上，很是清爽凉快。
两人并肩漫步在附近的河畔上。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贺盈从余光观察到男人的目光游移不定，自己的内心也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行走中两人的双臂自然摆动，偶然间能触碰到对方指尖的温度。
虽然不是第一次牵手，但贺盈内心仍满怀着焦灼和期待，她盼望着对方能一下子把自己的手牵起来，用他诺大的手掌轻轻地包裹住自己的，任意感受对方的温暖。
就在贺盈陷入想象中的漩涡之时，她的手指感受到了一阵触电般的酥麻，随即内心的一些惊讶，被温柔和悸动所替代。
男人毅然牵起了贺盈的手。开始是轻轻地相握，紧接着他张开了自己的手指把贺盈的手掌撑开。下一刻，两人的手指开始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仿佛彼此已融为一体。
“这是我们的第几次牵手呢？”贺盈低垂着头，似乎在跟自己嘀咕。她担心会惊扰到这一个美好的瞬间。
“我们手牵手一直走到老，好吗？”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向贺盈说道。
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温柔和坚定，凝视着他的双眼，那一刻贺盈仿佛看到了“永远”这两个字的模样。
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变得越来越微妙，男人微微倾斜着身体，像是想要更靠近贺盈一些。贺盈对下一秒的发生充满着悸动的紧张。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阵猛烈的风吹过，天空开始下起了黄豆般大小的雨，贺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朝空中抬起头，才发现雨水已经滴落在脸上。男人快速伸出手拉起贺盈的手跑了起来。在雨中跟在恋人的身后奔跑着，贺盈似乎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宿命感”的东西。
终于他们跑到了车子停放的位置。男人迅速打开车门，将贺盈护送进车内。关上车门，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刚刚一起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冒险，而此刻便是抵达了安全的目的地。
“怎么办？才发现出门太急忘记带伞了。”贺盈一边接过男人递来的纸巾擦拭着皮肤还有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一边担心地说道。
“在车里待一会吧，这场雨很快停的。”男人轻轻帮贺盈擦干她脸上的水珠，然后他伸出手点了点车内的显示屏幕，随即车上开始播放起九十年代的经典老歌。雨水继续拍打着车窗，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和车里的音乐交织形成一段独特的旋律。
把车座调整了一下，两人半躺着，一起观赏雨水落在天窗上的美好模样。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呢。”贺盈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安静，她只是继续盯着窗外的雨水，并没有转过脸看向对方。
“你问吧。”男人把座椅调整了一下，正坐着面向贺盈。
“你真的喜欢我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真的喜欢。我一直都喜欢你。”他的回答完美得让贺盈找不到记忆里的某些证据。
“有多喜欢？”贺盈半躺着，侧过脸望着男人的眼睛。她似乎想要透过对方的双眼窥探他的内心，寻找那一丝可能的谎言与欺骗。
“现在大概是七成喜欢？”男人思索了一秒，眼神却是认真而平静，没有半点躲闪，“剩下的三成我们以后再一起慢慢展开。”
“那你呢，又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面对猝不及防的问题，贺盈似乎还没做好由提问方变成回答方的准备，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散乱，从男人的脸上移开了视线。
“以后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
“好，没问题。”
这一刻好像再也不需要怀疑和猜测，贺盈心中的疑虑开始慢慢消散。她想把座椅调整过来，却怎么也摸不到底下的拉柄。男人似乎看出了贺盈的心思，他轻轻侧过身，靠近贺盈。
昏暗的车厢内，路灯的光线为两人周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男人低头用手指摸索着座椅边缘，很快就找到了拉柄。然而此刻他已半趴在贺盈的身上，时间仿佛已然停止。贺盈再次感受到了男人的气息，这一次是仔细的、强烈的。她想把眼睛闭上，慢慢地感受恋人身上独特的气息。
到底是无心或是有意，贺盈感到他的手指经过并轻轻触碰到了自己的腰部。男人用力一拉，那一声加重的呼吸声足以令贺盈为之陶醉。奇妙的氛围在车内悄然蔓延。
车外的雨逐渐停了，男人打开了车窗，瞬间空气中弥漫的清新泥土气息充斥着鼻腔。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贺盈想起了在家独自看电视的妈妈，决定赶快回到家里。
夏天的荷尔蒙在空气里散发，贺盈缓缓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恋人的手。
“我回家啦。今晚很开心，我好像找到了答案。”男人的手宽厚且温暖，贺盈感受着对方给她带来的安全感。
“我也是。”
不依不舍地松开了彼此的手。贺盈微笑着点了点头，准备打开车门下车，然而在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下了动作。就这么离去似乎有些可惜。
贺盈转过身，轻轻靠在恋人的身上，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
这个出其不意的行动把贺盈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轻柔的吻快速离开了对方的脸，然后低下头匆匆下了车，随即迅速关上车门，还没说“再见”二字就跑向了家的方向。贺盈不敢想象对方此刻会做出如何的反应，她只感到自己的脸火热火热的，像是被一把名为“爱情”的烈火烧得滚烫。
回到家里，妈妈已经在房间里休息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一直在贺盈的脑海里回旋，让她感到头晕目眩。迫不及待地扑到沙发上，贺盈闭起双眼，听见窗外又下起了雨。
雨滴带着独特动人的节奏拍打着窗户，让贺盈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车内的那一幕朦胧似乎又再次重现在面前。
自己当初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喜欢他的高大帅气吗？这个回答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肤浅了？喜欢他的温柔体贴？这个答案普通又俗气。喜欢他的一切？太虚假了！
到底喜欢他什么，该怎么回答。贺盈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到底还是想不出称心的答案。
初尝爱情甜蜜的情侣，需要经历的种种考验还在后头等待着他们。
年中公司公布了即将开拓新市场的计划，决定安排其中一组精英团队前往Q市展开工作。Q市距离公司所在的G市足足有五十公里，而这一次的“幸运”再次降临到贺盈身上。正当她沉浸在恋爱的炙热中，命运像是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她的恋人正是即将被调离到Q市工作的“幸运”团队之中的一员。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贺盈正休息在家，对明天的生日充满了未知的憧憬和期待。她想象着今年的生日会发生哪些不一样的浪漫和惊喜。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惊喜”竟提前到来了。
“我明天就要去Q市上班了。公司的消息来得太突然，我也才知道。”
“岂不是好长时间都不能见到你了？”听到对方的话，贺盈似乎感到天要塌下来了，身体顿时变得无力虚脱。
“嗯。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得出发了。”电话另一端的语气平静至极，贺盈感受不到恋人是否对自己有着一丁半点的依恋。
“可是明天是我的生日，竟然在我的生日期间……”想起以后没法见到对方，贺盈委屈得快要落泪，声线开始变得模糊。
“我也没办法，上级发的命令，”男人的语气明显加快了，是焦急还是不耐烦，隔着电话让人根本无法分辨。“今晚还要陪领导踢球，好累。”
“嗯，那你去吧，”贺盈紧咬下唇，试图不让情绪上头，但眼里却已饱含泪花，“明天生日我自己过，以后的生日也一样。”说完她马上挂了电话，结束了两人的对话。下一秒，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涌上了心头。
原本期待着恋人共同度过的这个特殊日子，期待着那份专属于他们的浪漫与甜蜜，然而现在，这些期待却化成了泡影。
命运竟如此不公。贺盈坐在窗前，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盖之间，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滴落下来。以往那些炙热的回忆和眼前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感到无比难过，情绪变得更加激动，无法平复。
当贺盈陷入无尽的失落和伤心，埋头痛哭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是那人。
她停止不了啜泣，只能用力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对方听出自己的失控。
“现在下来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他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了，留下满脸泪水的贺盈在原地发呆。来不及对对方的话语进行阅读理解，贺盈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外出的衣服，飞奔下楼。这一次是否会带来对抗命运的好消息？她是如此地迫切想要见到他。
来到了小区门口，只见对方的车灯闪了又闪，提醒贺盈上车。
刚上车关上了车门，男人便立刻踩下油门，车子瞬间启动，在路上奔驰着。
“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没等贺盈发问，男人似乎猜出了她的疑问。他双眼直视着前方的路，眼神里写满了坚定和无畏。
大概经过五十分钟的快速行驶，贺盈来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夜幕低垂，这里的灯光五光十色，璀璨如星辰，照亮了整个夜空。贺盈好奇地眺望着周围的建筑，被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摩天轮吸引住了视线。正当贺盈停下脚步发出惊叹的时候，男人牵起了她的手。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贺盈不时被路上的游乐设施和欢快的音乐所吸引，男人转过头看见她可爱的反应，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就这样，两人手牵手来到了摩天轮下，随着前面的队伍缓缓前进。等待的过程中，男人并未松开贺盈的手。此刻的贺盈像是充满了未经世事的懵懂，早已对恋人如痴如醉。
坐上了摩天轮的车厢，两人随着车厢缓缓上升。景区各式各样的建筑渐渐映入眼底，繁星般的灯光流光溢彩，在夜幕下显得分外迷人。
“明天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怎么办？”男人不忍心打断贺盈的专注，用微小的声音轻轻说道。
“以后岂不是要异地恋了？”贺盈侧过身来，和男人面对面坐着。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紧张的思绪显而易见。
“没办法了，只能跟着团队走，”男人的神情变得无奈，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夜景，似乎陷入了沉思，“听到消息后，我也想过辞职不干了。但这好像不行。”
自交往以来，贺盈第二次听到对方说出“没办法”这三个字。这种无力改变的绝望感，令她感到不适。
“怎么不行了？”几乎是脱口而出，理智无法阻止脑海里疯狂逃窜的叛逆。贺盈不愿对方因此失去工作，但此刻她再也不要听从命运的摆布，只想痛快地任性一场。
面对贺盈的无理取闹，男人也开始有了脾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贺盈，仿佛即将崩溃，一言不发。
“你当初看上我什么了？”男人叹了口气，随即给贺盈的心脏发出了漂亮一击，“我现在去Q市工作而已，又不是玩！”
一阵难以言喻的伤痛扎进了贺盈的内心，残忍却又现实。理智最终打败了任性，知道无力对抗命运，贺盈的泪水不受控制滑落在脸颊上，早已哭过的双眼迅速变得红肿。
“我只是不想异地……我害怕我们……”
男人连忙站起身来坐在贺盈身旁，用手臂揽过她的肩膀：“对不起，我说话过分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和恳切，“我答应你，我会在那边用心工作，争取早日调回来，好吗？”
话语刚落，男人伸出手轻轻擦去贺盈脸上的泪水，仿佛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别哭啦，小傻瓜。”
不知不觉，车厢已经缓缓上升到摩天轮的最高点。男人捧起贺盈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慢慢靠近。在璀璨夜色的见证下，两人的嘴唇在夜空中轻轻触碰。这个轻柔的吻仿佛可以抚平所有的伤感和不安。
这是贺盈人生中的第一次初吻。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这种前所未有的、亲密的体验。只是这个初吻和以往无数次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别人所说的甜蜜，它只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苦涩，令人深刻难忘。
爱与被爱的悸动，让心跳变得急促，贺盈觉得自己仿佛将要窒息，于是轻轻推开了对方。她抬头看着恋人，哭肿的双眼令人心生怜爱。
“今晚提前和你庆祝生日，”男人低头在贺盈的耳边轻声说道，“生日快乐，我的小傻瓜。”话语间的气息像是一道电流，在耳边萦绕，贺盈感到耳根一阵酥麻。
时钟的指针还没指向零时零分，然而生日的惊喜已经真实发生。贺盈从未有过的体验，也成为了今晚浪漫星空下的一部分。
据说，“每一对在摩天轮最高处亲吻的恋人，都会一直一直走下去。”只要存在于当下，其他的一切已不再重要。像是最强烈的风暴已经远去一般，属于两人的海面重新归于平静。
夜空中的摩天轮承载着贺盈的生日愿望，在星光里徐徐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