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夜晚宵禁,灯火点点。
马跃,段扎二人才将将回转,忙了个焦头烂额。
莫风二人早吃了个肚圆,正翘着腿,剔着牙。
“塞内人精明。”马跃气喘吁吁,“老段差点没和人打起来。”
段扎头大身小,像是离弦箭头,脾气亦是如此。
他们二人走街串巷,使了不少钱,但都被搪塞敷衍过去,找不到门道。
钱花了还被摆了一道,段扎脾性暴躁,当即就要打将起来,还好马跃将他拉住。
马跃虽沮丧,但却在阎柔的意料之中,并不意外。
他让兄弟去打听消息,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印证自己的想法罢了。
“这钱花的冤枉。”包通天心疼白花花流走的钱,“还不如学俺们买些吃食回来,总祭了五脏庙。”
阎柔一脚将他踹走,独自坐于床榻,凝然道:“明面上的白道是走不通的。”
毕竟盐铁是官营,也就是士族把控,而绢布这等高级货,又不是一般商贩可以接触。
士族只需要把把口风,就能对自己一行外乡人形成信息茧房。
“那渔阳郡的张纯,邢举似乎和士族不对付。”马跃苦闷琢磨,“若是去寻他们.....”
阎柔笑了笑,“你也想他们送咱点箭头?”
张纯,邢举不是傻子,宇文部这趟交易是他们所忌惮的,不管交易的价格高低,对于田家等士族都是如虎添翼,这是犯了他们的忌讳。
张纯二人就算知道官营物资市价,也不会便宜阎柔等人,若想指望他们泄露价格坏事,那他们何不把阎柔几人除掉以绝后患来的彻底?
兄弟几人七嘴八舌,也没说个所以然。
莫风打断,“渠帅早胸有成竹了,别打岔。”
众人眼睛瞪得像铜铃,都凝着阎柔,静待解惑。
“前几年官方交易断绝,但胡汉两地却密不可分,藕断丝连。”阎柔娓娓道来,“私营盐铁走私,颇有甚众。”
众人都是点头,他们想起这事宇文部似乎也干过,只是走私来的盐铁数量稀少,价格却比互市时贵上数十倍不止。
鲜卑各部都是肉痛,但胡汉隔阂,让他们除了劫掠外,只得选择走私。
阎柔若有所思,“如今官营商道重开,谁受的影响最大?”
众人恍然,这走私猖獗,自然是官营衰微,官营重开,那走私便绝了活路。
但走私者是最懂盐铁价格的,他们刀来剑往,为的就是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士族可以控制白道商贾官府,却控制不了黑道的走私贩!
“头儿是说?”马跃喃喃道。
“那韦小是个练家子,出现在商队的时机太凑巧。”阎柔只是点头,“我也不敢笃定,不过试试总比没办法的好。”
“走私者无恶不作,多是奸猾,恐怕不会念情。”包通天顾虑道。
“那他为何不去作恶,反在商队里挨饿?”阎柔反问,“以他的本事,去抢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阎柔揣测,恐怕是士族重开商路,导致走私骤然中断,韦小也因此沦落。
但以韦小的本事,就算不去走私,落草为寇劫掠,也不会穷困至此。
宁穷不恶,就如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凭自家本事吃饭,穷也穷的有骨气。
“那头儿这不是在赌他吗?”包通天恍然大悟。
“大包,你生性爱赌,为何这回却做了缩头乌龟?”阎柔打趣道。
“若是赌输了呢?”包通天道。
“不过是几顿饭钱。”阎柔一笑,“无足轻重。”
包通天盘算了番,“赌赢了呢?”
“那就将士族往年占的便宜,连本带利的拿回来!”阎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做生意小钱舍不得,是套不着大钱的。”
莫风适时凑近,拱了拱包通天,“升天,尔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学吧。”
包通天爱财好赌,斤斤计较,无论大小事都抠搜。
此后一连三日,阎柔都会给韦小送去吃的,却不多问一句。
每回只是将吃食放到屋中,便转身离去。
阎柔知道韦小饭量奇大,一顿能吃数人的饭量,故而每次都会多给一些。
韦小总是闷着被子背对阎柔,直到阎柔离开许久,才会掀开被子,大快朵颐。
倒不是他故意怠慢阎柔,而是他无颜面对阎柔,他生有大志,却困于方寸之地,寄人屋篱之下。
韦小狼吞虎咽,为自己的际遇所悲,不知觉间已是虎目噙泪。
阎柔倒是闲情逸致,一连三日寸步不出。
士族都不急,那他更不会急,如今双方都在比拼耐力,斗智斗勇。
这日午后,阎柔准备出门溜达一番,推门而出却遇到韦小迎面走来。
韦小身材挺拔,虎背蜂腰螳螂腿,如一座铁塔般走来,魁梧异常。
好酒好肉连伺候了他三日,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韦兄,饭点还没到。”阎柔以为他来寻自己找吃的。
韦小面带尴尬,低声道:“恩公,在下有事相商。”
阎柔邀他入内,韦小嘴唇几张几合,犹豫片刻后问道:“敢问恩公,是要让在下替你杀人?”
韦小面带苦色,他虽杀过人却不滥杀无辜,更不会替人充当刺客去杀人。
可请吃饭这事,就算是菩萨也不常做,自己与阎柔无亲无故,却白吃白喝,这让他坐立难安。
阎柔反问道:“看来韦兄经常杀人?”
韦小赶忙摇头,“不是杀人,那是要韦某连本带利还钱?”
他想到阎柔是商人,难道是变相的放贷?
阎柔哈哈一笑,“韦兄觉得阎某差那百多文钱?”
韦小苦笑,虽然自己吃的不少,但连本带利也收不回甚。
“那是要收韦某做家奴?”韦小颇为担忧。
以他的身手,去个大户人家混个饱饭不成问题,可他却最为忧虑此事。
“阎某行走江湖,只为结友不为结仇。”阎柔起身,从褡裢从摸出一串钱,“换身衣服。”
韦小的衣衫早成了破布条条,夹杂着汗臭味,颇为邋遢。
“我还不起。”韦小仰天长叹,“可叹韦某顶天立地的男儿,却被小小一文钱难倒。”
“你现在还不起,总有还得起的时候。”阎柔并未显露施舍的神情,只有真诚,“你若过意不去,日后可连同吃的饭一并清算,你只记得我叫阎柔就好。”
韦小狠狠的盯着阎柔,目光如炬,似要吃了阎柔。
阎柔只是笑了笑,韦小今日来寻他,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七成。
他更知道施舍和同情要不得,韦小这般汉子,只能用诚来打动。
韦小终是收下钱,“我记得你叫阎柔,渔阳阎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