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饱了好干事
部民伏尸数十具,却只有半个时辰。
部众们三步并作两步,急忙掩埋同渠的遗体。
莫风面色凝重,一改往日玩世不恭之态,在几具伏尸之下寻到了必彻彻。
必彻彻瘦弱,像是羚羊一般,面庞浸满鲜血,两撇山羊胡也染成了血胡。
“通天,替我搭把手。”莫风头一次没有打趣包通天。
必彻彻是个老顽童,对莫风极好,亦师亦父,两人的奸猾性子如同父子一般。
如今必彻彻遭了毒手,莫风情绪自然低沉。
“哎哟。”
两人正打算将必彻彻抬出,却听到本已“死去”的必彻彻,忽然开口!
尸体不会说话,会说话的就不是尸体!
包通天“哇呀”一声,惊的一屁股倒坐于地。
莫风却大喜,赶忙将血染的必彻彻扶起,大声招呼着旁人。
阎柔等人急忙上前,发现必彻彻气喘吁吁,双腿直打着哆嗦,却端的是个大活人!
“那群畜生。”必彻彻三角眼中透露着恨意,心有余悸。
阎柔皱眉,“阿必,可还好?”
必彻彻嘴唇干裂,嗓子嘶哑,莫风忙取下腰间水袋,喂他喝了口水。
他抿了一口,缓过了神,才道出前因后果。
今日部民们本照例驱赶牲畜,放牧吃草,接生幼崽。
只是忽然原野上出现一批人马,这批人马约莫二十余骑,人数不多,却狼狈至极。
这批人口干舌燥,见必彻彻在此放牧,直奔而来,求要了几袋马奶。
必彻彻看他们风尘仆仆,应是远道跋涉,随手就给了些吃喝。
但那些人并不停歇,简单补给后,道了谢便离开了。
不过一炷香后,原野东边竟然又出现了百骑!
这百骑来势汹汹,天坠般马踏到必彻彻跟前。
他们举止傲慢,杀气腾腾,大声呼喝逼问。
必彻彻心头恍然,心道这百骑必是追杀那批狼狈者而来。
双方仇恨他不愿掺合,便随口敷衍过去。
大野熊领着兵马搜寻半晌无果,暴怒而归,对着必彻彻等人便围而射之,把他们当作畜牲般屠宰殆尽。
只因此地是必彻彻放牧的牧场,牛羊马匹来回践踏,方圆数十里都被踩了个遍。
那伙人的蹄印混杂在其中,早已不知所踪,大野熊跟丢了人,自然暴怒回来杀人泄愤!
必彻彻等人驱赶牛羊,只有鞭策,手无寸铁,眨眼间便死伤殆尽。
他见逃生无门,便躲在人畜尸体之下,佯死得脱。
直到阎柔等人前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莫风两人将他抬出,这才疼的呻吟暴露。
包通天挠挠头,嘟囔道:“既是佯死,为何不早些出声,无端吓俺。”
“你懂个甚,若是他们谨慎返回,又当如何?”必彻彻恨铁不成钢,咳嗽几声,“端的要多等片刻,待其走远,小老儿才敢相认。”
必彻彻谨慎狡猾,早就从缝隙中看到阎柔人马不够,担心大野熊去而复返,所以一直憋着佯死。
“只怕再晚就埋了。”包通天心直口快,嘀咕一句。
莫风使了个眼色,包通天自觉失言,忙不迭退到一旁。
阎柔见羚羊必彻彻无事,心头都松了一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必彻彻这个擅养牲畜的老顽童还安然无恙。
部众们动作极快,半个时辰不到便处理了部民尸体。
阎柔一骑当先,领着部众顺着蹄印一路追逐!
原野此起彼伏,忽而连成一片,忽而豁然开朗,广博壮阔。
天边红霞落日,给黛绿的远山染上几缕淡红。
阎柔等人一人双马,人歇马不歇,马力充沛。
一路上为了避免追逐过近,被大野熊察觉,马跃便派上了用场。
每疾驰一阵子,马跃便会伏地,贴耳静听,判断大野熊的远近。
马跃耳力过人,数里外的雉鸡跳都不在话下,大野熊百骑浩荡,实在是大材小用!
“头儿,快落雨了!”包通天呼唤道。
他话音刚落,阎柔便察觉到鼻尖一凉,豆大的雨珠已落下。
“莫管,继续追!”阎柔头也不回道。
“若是他们今夜并不歇息,昼夜疾驰。”莫风带着必彻彻纵马狂奔,顾虑大喊道:“这天色一暗大雨滂沱,咱们就得跟丢了!!”
阎柔哈哈大笑道:“你们且宽心,他们走不远!!”
“为何?!”众人都是疑惑。
“大野熊不惜马力,穷尽全力追到宇文部,早已人马俱疲。”阎柔胸有成竹,仿佛手握乾坤般,“此刻就算他们人扛得住,马儿也要活活累死。咱们一人双马,还怕追不上他们?!”
众人恍然,他们只顾着如何杀人报仇,却忽略了这一茬。
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追上,他们绝无生机!
阎柔目光坚定,余光中却忽见一道倩影策马身侧,正是田君娇。
田君娇虽看似柔弱,可是驰马的技艺却一点不差,想来幽州士族毗邻边塞,骑马是最基本的技能。
她纵马一路,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吵不闹,只是紧紧跟随阎柔。
阎柔虽知道她外柔内刚,但是能坚持如斯,实在出人意料。
“还吃得消吗?”阎柔问道。
田君娇轻轻颔首,“大事要紧,这不算什么。”
阎柔闻言,不禁对这出身不凡的女子刮目相看,知轻重缓急,明是非之理,从善如流之姿,不愧为士族之人。
前方一望无际,雨却越下越大,天色也逐渐变暗,他们即将被吞没在黑幕之中。
“头儿,你看!!”
就在众人沉闷狂奔之际,翻上一道山坡时,忽然有人低声轻呼。
阎柔凝望而去,只见远处是一乱石坡地,坡地倾斜,山石裸露在外,形成了一座颇大的内陷石洞!
石洞旁,百余匹马儿被圈在一侧,洞中火光跳跃闪烁,映透而出。
洞外有十人驻守,应是守夜之人,阎柔认得他们貂裘,正是避雨的大野部之人!
“头儿,一鼓作气冲下去?!”部众纷纷请战。
“不急。”阎柔沉思片刻,依旧摇头道:“先让兄弟们且饱餐一顿,吃饱了好干事。”
兄弟们都有默契,没有怨言,谁都明白自己头儿的用意。
阎柔所做的一切,都是要降低自身的伤亡,以最小的代价全歼对方。
逞匹夫之勇或许很飒,但代价却是自己弟兄们的性命,他不愿,更不能。
阎柔等人用皮革裹住弓矢,缀藏在马腹之下,以避雨水。
他们小心翼翼的寻了处避雨地,取出干粮便大口嚼咽起来,静待夜深杀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