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女郎已嫁人
“冼夫人,请!”
对于陈文彻相邀她入其大营商议退兵一事,冼英并没有拒绝。
冼英所部在击败西面贼军,肃清了城外大敌后,并没有急着带兵入城。
她所部驻扎城外,反而可以作为一个犄角,给贼人以威慑。
当然,同时是为了不轻易入城以扰民。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她接到了陈文彻相邀之函。
函中言辞虽然傲慢,到底意思表达得很是清楚。陈文彻言,如果退兵也不是不可能,但需得冼英拿出诚意,让她亲自赴他大营相商。
陈蒨、陈休先等得知此情况,皆都劝她不用理会。
但冼英自有她的想法。
她虽然击溃其之一部,却并未伤及其之根本,如果再打下去,胜算并不大。
若因此造成俚人互相残杀之局面,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能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她无论如何也得去尝试。
而且,是她提出让陈文彻退兵的,陈文彻如今既然松口,那么她若因为畏惧,而不敢赴约,则必为对方所诟病,也把最后的希望给断送了。
且,对方同样可用此来大做文章,说她诚意不够,之前所有不过空谈罢了。
而一旦为寨中人闻之,势必以为她是怯懦之辈,不但声誉受到影响,只怕还因此背个欺世盗名的骂声。
是以,哪怕知道陈文彻给她摆的是鸿门宴,她也不得不去。
至于自个之生死,顾不得,也唯有听天由命了。
陈文彻初见冼英,也是一愣。
人传岭表冼夫人能征善战,还以为是个三四十的老夫人,没想到居然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大美人。
这一点,反而让陈文彻对她愈发的钦佩。
虽然冼英孤身而来,只带了两个侍卫,也已经落入他的彀中,但他对她仍是不敢怠慢。
客客气气将她请到席上,并无丝毫的冒犯之意。
陈文彻这边等她落座,嘴上吩咐酒菜端上案,心下里仍是犹豫不定,眼神闪烁。
冼英面对帐内外执刃之士,毫无惧色,兀自谈笑风生。
对于陈文彻的举动,冼英看在眼里,也已了然。
知道陈文彻并没有下定要跟她撕破脸的决心,也就有争取的机会。
是以,她先行下手,跟他畅谈起了俚僚一家之言。
陈文彻被她言语所带动,就算王北等频频使眼色,亦是不做理会。
转而,冼英又即跟他说到朝廷之不可欺。
“广州虽然暂时陷入困境,然而,终有解围的一日。”
又说到陈霸先之骁勇,乃当世之豪杰,只怕广州围解之日,也必携此余威,席卷高要。纵然高要暂时落入他们的手里,只怕难以久持。
“再者,我闻仁威将军兰钦兰休明,刚刚收取梁汉,大破魏兵,就连魏丞相宇文泰为了求好于他,还特赠他战马两千匹。”
“如今兰将军正因立此大功,受到陛下之赏识,将欲回台城领赏呢。而他归来途中,必将经过西江一带。”
“他一旦听闻此间有变,只怕不需请示,即可带兵平叛。到时,我想兰将军兵威所及,当寸草不生。”
“想来陈帅断然不会不顾及将来,而只顾眼前之富贵。不若仔细思之,或可远离得不偿失之困扰。”
“这……”
陈文彻被冼英仔细分析,虽然知道她话里夹带着一些夸张的说辞,到底她的话不假。对于陈霸先他经常打交道,知道其之不好惹。而兰钦,他亦有所听闻,知道他百日之内两破魏军的战绩,如果他受赏自然是要经过他西江。
如此……
陈文彻额头上汗珠滚落,似乎对于先前之种种,有了些许的悔意。只怪自己没有想清楚就被下面人给怂恿了来,如今再要收拾局面,只怕已经晚了。
冼英见言语有效,还欲再说,以期劝回陈文彻。
哪里知道,坐在对面下首的王北,此时轻咳一声,当即说道:“冼夫人虽然说得头头在理,然而其中破绽百出。”
“陈霸先是否如冼夫人说的那般骁勇,北不知。但北知道,目下广州之围仍是未解,所以最后广州是谁占据,暂且不得而知。陈霸先他是有可能解广州之围,然而,他若不能呢?则广州必为卢子略将军所据。”
“广州既为卢子略将军占领,则我等只需拿下高要,立足于此,再与卢将军联合,平分广州,岂不是好?想来那时,就算是他兰钦杀来,我等大概早已站稳广州,只需联手,何惧一个兰钦?”
“是以,冼夫人太过多虑了。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冼夫人何必杞人忧天?我看,冼夫人不用顾虑将来,倒是眼下……”
把眼看向陈文彻,意思让陈文彻下定决心。
冼英见他之神情,就知道帐内暗藏杀机。
果然,陈文彻身后的屏风,有数十道人影映在上面,且还有刀刃露出了尖头。
冼英对于这次所面临的局面,心里早已经有了底子,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故而,她此时突然看到这些,反而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
她强自镇定,毫无惧色。
她不等陈文彻开口,已然瞪视了王北一眼,问道:“你是何人,我与你家大首领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口?”
王北脸色为之不豫,想要反驳,被陈文彻按了下去。
陈文彻说道:“此乃我西江俚寨军师,王北。”
当下叫王北给冼英行礼。
王北到底听陈文彻的话,赶紧站了出来,向她一拱手,说道:“冼夫人。”
冼英端坐着,一动不动。
她目视着王北,一语不发。
“此女子……”
王北倒是被冼英看的头皮发麻,还想要用言语化解尴尬。
冼英已是鼻子一哼,点了点头:“我算是明白了,想来这次俚人大起兵,幕后必然有人唆使。而此人,当是先生你吧?”
王北被她眼睛蔑视着很是不舒服,也对她这个‘唆使’很是反感,立即纠正道:
“西、南二江督护皆离开驻地,后方空虚,此正千载难逢之机,我当为我俚人考虑,献上此计,有何不可?”
“倒是你这个小女子,不为自己俚寨着想,反而帮助朝廷来对付自己人,才是罪大恶极之徒……”
转而向陈文彻拱手道,“此等不顾俚人安危,为朝廷鹰犬者,大首领何必跟她废话?岂不闻,当断不断,必为其乱?”
陈文彻兀自拿不定主意,他心里还有所顾虑。
毕竟冼英是南江俚寨大首领,且她所言不全都没有道理,一旦今天对她下了杀手,只怕难有挽回之余地。
就在这时,门帐被掀开,陈文戒走了进来。
“文戒你来得正好,此南江俚寨大首领冼英冼夫人,你快快见过。”
陈文戒被琐事缠身现在才过来。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在他看来,诓骗了冼英进了军帐,直接杀之便是,能有多大的事?如何闹了这么长时间冼英仍是在帐中好好坐着,未免行事太过拖沓。
他风风火火进来,不看冼英一眼,就是想当机立断,叫人将冼英拿下。
王北看到陈文戒进来,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陈文彻太过顾前顾后,始终难以下定决心,而陈文戒不一样,一旦认定的事情,绝不含糊。
故而看到陈文戒,他如看到了救星。当下走上前两步,向陈文戒一拜,说道:“贼女子蛊惑人心,二首领可立斩之。”
陈文戒也没空理会王北。
他转过身来,听了陈文彻的话,就要给冼英行一个礼。
然后,漂漂亮亮的将她拿下。
然而,当他转身,目视冼英的一瞬,整个人立时呆了起来。
“此女子……真乃天上人!”
虽然陈文戒已经娶过妻妾,但对于漂亮的女人还是把持不住。
王北看到陈文戒这副神情,心下暗道:“遭了!”
怕陈文戒误事,就要咳他几声将之惊醒。
没想到,陈文戒是两眼目注,生怕放过一丁点。
他含笑拱手:“原来是冼……冼女郎。”
‘冼夫人’说出来太过生分了,他立马改口,也不论她是否有了夫君。
就是陈文彻见到弟弟这副表情,也是难为情,还想提醒她早已嫁过人。但此时的陈文戒眼里哪里有他人,只一心盯在冼英身上。
冼英虽则被他看的心下大恶,但她仍是保持应有的镇定。
她心里此刻,不以为忧反以为喜。
她还在考虑如何脱身呢,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她不做声色,迎着他的目光,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向他还礼。
“二首领见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女郎,已是有夫之妇了。”
被她软糯的声音直击心坎,陈文戒差点没乐开花,完全不顾礼节,伸手就要去抓冼英两只柔荑。不想,反被冼英一把捏住他手腕,扯了过来。
陈文戒愣是不知性命已为冼英所攥,仍是不知死活还想占她便宜,被冼英脚下一踢,半膝跪地,痛的大叫一声。
变故突起,陈文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压根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离得最近的王北,害怕被波及到,赶紧就要闪躲。哪里知道冼英袖子一挥,从中飞出一条鞭子,向王北腰下一缠,立即将他扯了过去。
冼英二话不说,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手拽着一人,将他二人拖出了大帐。
抓陈文戒,可以给她当人质,以让对方忌惮。
至于王北,她恨他是搅乱俚人的幕后凶手,故而意欲将之带回去审问。
也正是因为她手上有陈文戒,等她冲出帐外,那些冲上来的贼兵弓弩手等,皆都有了忌惮。
就算是帐内藏着的甲士,此刻冲出来,亦都不敢太过逼近。
“冼夫人,你可以离开这里,但切不可伤害我弟。”
冼英自然没有伤害陈文戒的想法,她不想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眼看陈文彻站出来说话了,立即要了三匹马,她跟两个侍卫一人一匹。
她一手挟持一个,等出了大营,丢下陈文戒,裹着王北,也就带着侍卫一路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