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陈霸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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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各为其主

“噗~~”

一箭入肉。

从后背直穿到前胸。

鲜血随之飙起。

这种剧烈的推背感,让卢子略身体猛的前倾,要不是缰绳紧紧握在手里,就要栽身落马。

但看胸前,突兀而出的三菱箭头,带着一丝热气,正汩汩的冒着鲜血。

卢子略的眼前,此刻看到的是数万人马攻入广州城时的场景。

杀萧谘。

杀萧映,替大哥报仇。

占广州。

占渡口,与诸国通商,无数金银钱财随之而来。

还有数不清的美人日夜消磨,以及喝不完的美酒,听不完的钟罄音。

然而这一切,还未曾实现,怎就……

怎就到了这一步了呢?

“不……”

卢子略实在不甘心啊。

“唰!”

陈霸先的快马已经赶到,挥出一刀,直接将卢子略脖梗斩断。

然而,卢子略兀自不觉,仍是勒马畅想。

直等到,陈霸先调转马头,往回再一个冲刺。突然间,只见鲜血如泉喷,陈霸先拽起他的头发,拎起被其斩断的脖颈,高高抛入空中,滚落地上。

他卢子略,直到此时,方才眼睛一闭,啥事也不知。

“卢子略已死,尔等速降!”

“卢子略已死,尔等速降!”

一声声叫喊,也终于是让那些仍在战斗中的贼兵,顿时慌乱四逃,放弃了抵抗。

“死了?”

杜僧明在听到卢子略已死的那一刻,心下也如死灰。

他心里明白,自从周文育被俘的那一刻起,其实他们所有人距离失败已经不远了。

只不过,杜僧明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幕会来得这般快。

他心知已经无法挽回卢子略战死的事实,只能是约束尚未败散的千人部伍,带着他们斜刺里往山上冲去。

在他看来,此时也唯有据山而守,做最后的抵抗。

他陈霸先杀了他兄长,他可绝不会轻易屈服于他。

陈霸先早在发动攻击前,其实也已经做好了降服杜僧明的准备。

没错,是降服。

杜僧明此人不忘故主之恩,敢为故主拼杀,是个难得的忠义之士。且他勇猛有佳,乃万人之敌,这样一个人物,他可不愿意轻易将之击杀。

是以,在杜僧明被困住孤山的那一刻,他立即将准备好的杜天合尸身命人送了上去,交还给他,就是要弥合他们之间的误会。

杜天合本来被砍断的脑袋,此时已经缝起,连着他的完整肉身,放入了棺中。

“督护说,尔等为故主报仇,皆忠义之士,甚为钦佩。但朝廷自有法度,我等不得不护卫广州,是你我各为其主,互相攻伐,谁也没有错。”

“至于损伤,更加难免。故而,你兄长为流矢所中,亦非督护所愿看到。既然身死,不得不暂时存放在军中,以待今日交予将军之手,还望勿要嫌迟。”

棺中死尸若非以海盐灌注,只怕早已腐烂。

杜僧明万万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得见兄长一面。

虽然这一面是阴阳相隔。

在听到陈霸先派出的钱道戢与他说了这么一番话,杜僧明也是愣住。

是啊,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损伤难免。

既然是各位其主,又何能怪得他人?

就算是陈霸先亲手杀了他兄长,亦是他兄长本事不济。更何况,他是为流矢所中,更加怪不到陈霸先了。

如果要说他陈霸先利用他兄长的首级大做文章,以致蛊惑其之军心,则又不能怪他了。

毕竟,战场上讲究的是诡变之道,他的做法也是无可厚非。

更何况,他最后还不是好好的将之放棺入殓,将之与尸身一并交还给了他?

是以,这个仇,若欲要报,则显得度量不够,是小人哉了。

“督护又道,既然贼首已死,余者当不做追究。并劝杜将军,不可再与朝廷作对,是徒伤性命,暴虐生民,还请将军三思。”

卢子略等已经死了,如今就剩他和他的一千部下,继续抵抗也是无济于事,且还正如陈霸先所说,只会徒增伤亡,又何必继续做这个罪人呢?

若能以一人换取其他从属得到赦免,就算是身死,亦不后悔。

杜僧明想到这里,与钱道戢道:“若陈督护所言非虚,果然能放过我之所部千人,纵然断吾之躯,吾亦愿也。若能答允,吾愿意出降。”

陈霸先围而不打,就是不想继续再造杀戮,如今得到杜僧明松口了,钱道戢自然高兴,还想再说两句,一声大喝打断。

“万万不可!”

没想到,帐门被掀开,阎西长身而入。

阎西先自瞪视了钱道戢一眼,与杜僧明道:“将军,万万不可啊。我等为大义而来,为何故主之仇未报,便要降于贼人?贼人只是诓骗之术,一旦投降,只怕悔之晚矣!”

钱道戢心下大骇,好不容易说动杜僧明,要是被他给搅合了,还如何回去向陈霸先交代?

他脸色一变,就要思索对应之策。

不想,阎西的话杜僧明根本不听。

杜僧明与阎西道:“如今我等被困此山,就算陈督护不发动攻击,我等长久在此,还能支撑几天?我也已经想通了,若为一人之仇,害得所部千人尽皆做枉死,是不值也。若我一人能换千人性命,有何不可?”

“可是……”

“不需多言!”

阎西的话被杜僧明立即打断。

杜僧明不再理会阎西,与钱道戢道:“我的意思就是这些,若督护能答应将他们全部赦免,吾愿单骑下山请罪。”

钱道戢听他如此许诺,自然高兴,不再多说其他,与杜僧明盟誓,也就下山去了。

杜僧明这边,钱道戢刚走,阎西又出来说事。

“将军,一旦我等投降了陈霸先,今后再想要报仇,只怕不能了。难道将军不为故主着想,也不为死去的兄长考虑吗?”

杜僧明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如今大势已去,何必再言?若我坚持,将有多少兄弟白白送死,岂是你能够想象得到?再者,我兄长之死,实乃各为其主,不能怪他陈霸先。”

阎西听来,嘿然一笑:“好好,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也罢!”

阎西鼻子一哼,狠狠摔帐而出。

望着阎西离开的背影,杜僧明眉头紧紧一锁,不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