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权限认证，埃克托，通过。

和巴斯特说一样，城里全乱了套，全然是一片地狱才会有的景象。

在回教会的路上，埃克托看见了本是邻居的双方如同仇人般互相厮杀，直到一方割掉另一方的脑袋为止。又看到店铺老板纵火烧掉了自己对手的房屋，木梁在燃烧中逐渐开裂，翻滚着落在地上，堵住了唯一的出路。肥胖的男人畅快的在门前大笑，而门后传来的，是一家人痛苦的嚎哭。

眼看着自己治理的教区沦落到如此地步，神父的心中也有所郁结，如大石重压。此刻他也希望自己被下过抑制情感的暗示，这样一来就不必承受如此之多的负面情感。

恶先生说这么多的小城生活让他变得软弱，有了多余的情感。或许祂说的对，埃克托想。曾经的他居高临下，一句话就意味着数名圣职者生命的结束，直到在知晓世界真相之前，黎明之首都未曾动摇过。但现在那个戴着银白面具，冷漠无情的身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模糊的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现在的他在见到伊勒娜死去的时候，会感到愤怒，在见到艾莉卡被劫持的时候，会为此犹豫是否要扣下扳机。

这或许是人性的表现，但埃克托知道，在未来教会这东西是最不需要的，教会需要的只是一台台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

自己已经不再是一名合格的神父了，埃克托深知这一事实。只希望【加百列】还能认可自己，他如此在内心向未来祷告。

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埃克托特意绕开了吵闹的人群，拐进了偏僻的巷道。进去的时候与一队卫兵擦肩而过，其中一人手上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他们也看见了埃克托，在认出是为他们提供援助的神父后都解除了戒备，微微点头示意。

至少城中还有一丝秩序尚存。

见到这一幕，埃克托有了些许慰藉。

巷道也并不安全，或者说现在城市中就根本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埃克托能察觉到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他们在渴望，他们在考量袭击一名神父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为了威慑这些藏头不露尾的家伙，埃克托刻意将自己的护身用的手枪挂在了腰际显眼的位置，只要一抬腿就能看到明晃晃的枪管露在外面。这把手枪或许对于埃克托本人来说或许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性的作用，却给了想要袭击神父的人们一个很好的提醒。

最起码在动手之前他们会考量一下自己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承受的住这会喷火的铁盒子。

就这样，在埃克托看不见的地方，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一个人留下，而他则顺利回到了教会。

可教会也全然一副惨烈的光景。

历史和伦底纽姆城一样悠久的教堂被人放火点燃，无数人奋不顾身冲进火海，却不是为了救火，而是尽可能的去劫掠值钱的东西。

埃克托亲眼看见一人像是火球一般从大门冲出，一头跳进圣水池，浮出水面的时候，脸上满是红肿起泡的烧伤痕迹，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的轻吻手中的白银三角项链。那是埃克托平日布道时会戴的饰品，不用时便随手摆在圣坛上，几十年从未失窃。

大门聚集了太多人，埃克托也不便在他们眼皮底下过去。因此他绕道西侧小路，从杂草遮掩的洞口勉强钻了进去。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一个人悄悄避开所有人，来到了后方的仓库。

仓库上布满了人为敲打的凹陷，甚至有一道深达一寸的锯痕。看来也已有人打过这间仓库的痕迹，只可惜这扇门是用合金打造，靠伦底纽姆的工具绝对无法用蛮力打开。

埃克托解开锁，推门而入。大部分武器都已借出，整间仓库都显得空荡荡的。自从上次给古德里安展示过后，【加百列】身上的布就没有再盖上。此刻祂站在黑暗中，像是隐居在城中的巨人。

巨人垂着脑袋，没有启动的眼眶只有黑黢黢的空洞，可不知为什么，埃克托总感觉祂在看着自己，在检查自己到底还有没有驾驶祂的资格。在深吸一口后，这位前黎明之首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于是他尽可能学着以前冰冷的语调说道：“苏醒吧，加百列。”

收到指令，机装天使的眼眶骤然亮起白光，祂低下头无言的与埃克托对视，而后弯下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埃克托踏上祂的右手，机装天使动作尽可能缓慢的将手中的小人塞进了自己胸口的驾驶舱。

驾驶舱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台类似头盔的装置被各种线路挂在半空。这是用来与天使进行精神连接的神经接驳装置，想要操作祂就必须戴上。

埃克托轻车熟路的戴上，电流开始刺激他的大脑，内心深处的梦魇浮上表层。

还是老掉牙的场景，埃克托已经看过太多次，以至于已经不再心生恐惧。

荒芜的废墟上，从天际的尽头开始破碎，露出什么都没有漆黑虚无。而后埃克托的脚下一空，整个人开始向下坠，而在头顶，一切又开始重塑，可是新世界已经不再留有他的位置。

他本以为自己在见到真正的末日后梦魇的场景也会有所改变，现在看来也只是他多虑了。

或许这并非他的梦魇，而是这具机装天使的。他暗自思复。

可这些从遗弃之地里挖出来的铁壳子真的有自我意识吗？

这个课题早在很久之前教会就没有人再提了，他们虽然能检测到机装天使的的确确有生物特征，却怎么也捕捉不到思维波动。最后只好以古代人特制的生物兵器作为结论草草盖棺定论。

克服仅有的那一点畏惧感后，无形的大手用力将埃克托的意识拉回现实。当他再睁眼时，视角已经切换到了【加百列】身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

“权限认证，埃克托，通过。”

耳边响起了那几十年没有再听到过的冰冷机械合成音，埃克托知道，在这个瞬间，过去的一切已经全部重新追上了自己，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