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请三清,符篆显灵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苍白。
粮食就那么多,灾民却是更多!
在有限的条件之下,武墨选择让更多人能够活下来。
这显得没有那么兼爱,更说不上公平。
可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间的差距。
理想可以尽其所能的崇高,兼爱啊、仁义啊、天下大同啊,什么格调高就喊什么,去追求那最终的美梦。
但现实可不管你这些,口号不能填饱肚子。
这真不是单有一颗慈悲之心就能做到的事情。
资源不足的情况下,谁身体好,谁就容易活;谁吃的粮食多,谁就容易活。
武墨掌管了分配粮食的权利,换句话说,他的手上也捏着很多灾民的命。
他的选择,将切实的影响到许多人的生命。
而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救最多能救的人。
很显然,这些患病的灾民并不在他的可救人员之中,拉到河岸对面,除了防止传染外,本身就是有种自生自灭的意思在。
这是大家彼此的心照不宣。
然而青玄道人的刨根问底,使得武墨不得不直言问出来。
是丢下粮食后不管不顾,满足内心的道德和仁义;还是留下来尽其所能的分配这份资源,争取让更多的人活着?
外行总喜欢指手画脚,认为做的不够尽善尽美,只有真的身处其中,才能知道决策本身所充斥的考量和权衡。
青玄道人僵在了原地,脸上得胜般的笑容逐渐消失、隐没,嘴唇微张,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他当然可以继续斥责武墨见死不救。
因为此时他就站在这些患病的灾民前。
可只要过了河,河的对岸,尚且有更多身体健康的灾民在那里等着。
患病之人不该这样死,身体健康的人就要被活生生饿死么?
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武墨的声音骤然一转,又道:“当然,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有自己的道理在。
善行可以分大小,善心不分。道长愿意来这里救治灾民,哪怕能多救治出一个人,都是一份功德,对于一个家庭、一个人来说,都是救赎。”
武墨的声音平缓了许多,不再是紧逼的姿态,反而主动的宽慰道:“归根结底,这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天灾无情,摊上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办法?
墨者范大哥这些天跑前跑后筹集粮食,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姜家商行掌管粮铺的刘掌柜为了筹粮更是吐血昏厥在了我的面前!
小子不才,被姜小姐委以重任,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不敢辜负小姐信任。
真不是我不想救助更多的人,实在是因为能力有限,别无他法,还望道长能够理解。”
青玄道人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羞愧之色,终于是问出了武墨最想让他问出的问题,“那凤阳府城呢?孟家在做什么?这么多的灾民,怎么是你们在跑前跑后?”
听得此言,武墨眼前一亮!
好兄弟,不枉费我废了这么多的唇舌,虽然莽了点,但还是孺子可教也!
武墨当即便茶里茶气的说道:“或许......孟家的大人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吧。”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人命更重要的!”
青玄道人怒不可遏的说道。
“这......咱就不知道了。”
武墨相当无辜的摇了摇头,一副讳莫如深,不敢提及的模样。
见他这般反应,这里面没有猫腻也该有了。
更别说孟家本就真的什么都没做。
“孟家本就负责凤阳郡的税收,如今天灾这般严重,治下百姓死活竟敢不管不顾?!岂有此理!”
青玄道人义愤填膺的嚷嚷道。
这家伙愣头青是愣头青了点,有话他是真敢说啊!
不枉费自己一番苦心,给孟家上点眼药。
武墨颇为赞许的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一改刚刚舌灿莲花的模样,沉默而安静。
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力量。
“如此行事,视启国百姓性命为何物!”
青玄道人急切的说道:“师叔,还请您去凤阳府城找那孟氏家主问一问,孟家究竟想做什么!”
寻安道人瞥了他一眼,斥责道:“莽撞。凤阳府城,岂用听你我号令?”
“师叔您可是信安君的门客,启国国君的上宾,便是孟氏也要对您礼敬三分,遑论是区区一个凤阳府城?”
青玄道人不无高傲与炫耀的说道:“墨者搞不定的事情,咱们可以搞定!”
“你再多嘴,回去抄道藏。”
寻安道人美眸瞪了他一眼,“修行不到家,就少说多看。”
小家伙心地是好的。
就是太年轻了点。
事情往往不会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何况凤阳府城孟家的做派,多多少少有点过于离谱了。
灾民就在城外,竟不管不顾,此事定有蹊跷。
但俗语有言: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没决断彻底翻脸之前,大家自然还是要好声好气的交流。
他们是过来帮忙赈灾的,又不是要清算孟家的,赈灾少不了凤阳府城出力,将关系搞的僵硬,最后只会收不了场,倒霉的还是这些城外的灾民。
耀武扬威的跑到凤阳城主面前训斥一番固然痛快,可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还是要率先解决城外灾民的问题。
“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善士可愿与我详谈一番?”
寻安道人目光看向武墨,询问道。
“寻安道长但有所问,武墨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武墨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当即点头道:“这些天来,每每看到一个又一个灾民倒下去,吾心甚痛。道长有赈灾救人之意,我亦有尽力之心。”
“那咱们边走边说。”
寻安道人微微点头,拿着空碗来到锅边,勺了一勺豆浆之后,向着患病灾民之所在处行走而去。
她的脚步不急不缓,看上去细嫩如白玉的手掌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碗却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灼热,行走之间碗里的豆浆未曾有半分晃动,不见一缕波澜。
武墨跟随着她的脚步,向着一处格外简陋的凉棚中走去,此时一处草席上,正躺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
她浑身上下斑斑点点通红一片,肌肤紧紧的贴在皮肉上,肚子却又高高鼓起,无望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凉棚的外面,灰扑扑的小脸上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生机。
寻安道人来到她的身前,眼中满是悲悯之色。
短暂的迟疑后,她从袖中取出一道黄色的符篆,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武墨并不认识的线条。
她低声念诵了一句,“上请三清,祛!”
眨眼间,那道黄色符篆无风而自燃,落入碗中。
原本乳白色的豆浆便瞬间化作乌黑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