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围棋的围
冰冷坚硬的铜牌砸在了脸上。
或许是根本没有预料到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或许是因为对面那少年的实力再次出乎了欧阳海的预料。
所以那块铜制令牌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欧阳海的鼻子上,留下了一道鲜明的红印。
欧阳海一下子呆住了。
院子里所有其他人都呆住了。
当时因为欧阳海对束行云的大声喝斥,已经把原先在自己公房中所有人都吸引出来了。
包括另外两位都察郎桂铭,金子墨,还有本来在束行云的公房中整理案牍的女文书黎珊,都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每个人都感觉到今天的事情恐怕无法善了。
桂铭依然是那张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死板脸,但是从他的眼中,依然还是有些看好戏的兴奋之意的,这种兴奋之意似乎更多是针对那个少年佥都察史。
金子墨则是一脸忐忑,不过看他自己好像都不知道在忐忑什么。
黎珊则自然是满脸紧张,好像都快出来了。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居然是会那样发展的。
当那位新来的佥都察史将手中令牌扔在欧阳副佥都察史的脸上时,整个院子都蓦然安静了一下。
然后,欧阳海的一声狂吼,打破了这片死一般的安静。
接着他一拳就朝束行云挥了过去。
他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侮辱。
束行云闪电般抬手,抓住了欧阳海的手腕。
千钧。
龙蛇。
同时瞬间爆发。
虽然欧阳海并不是他遭遇过的最强的月境强者,比不上铁藤山的那个黑衣人,也比不上宣素辰,更比不上林家的林正庭。
欧阳海只是一个眉月境元力者。
但终究是个月境强者。
所以没有任何试探地,束行云就爆发出了自己的最强力量。
他的手掌牢牢抓住了欧阳海的手腕。
然后欧阳海的拳头停留在了空中。
院门口处,余红红樱一下睁大了那双又长又媚的眼睛。
不可能!
这个时候余红樱的脑中只闪过这样三个字。
一个芒星境的元力者,绝没有可能接的下月境强者的一拳。
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幕,却明确地告诉她,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欧阳海的脸上也闪过了不可置信之色。
少年手掌间传来的力量竟然跟他几乎不相上下。
当然,刚才欧阳海并没有使出全力。
他不想真的一拳把这个少年上司一拳打死了。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如果自己不出全力的话,恐怕还压制不住这个只有芒星境的元力者。
欧阳海暂时压下心中的惊骇,口中再次发出一声大喝,体内的元灵之力全力爆发。
束行云的身躯微微一震。
然后那个拳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他的身躯像是狂风中的杨柳枝一般猛然摆荡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飘飞了出去。
只是在飘飞出去之前,他的右腿闪电般扬起,一脚踹在了欧阳海的胸口处。
欧阳海往后退了一大步。
束行云则是一直往后飞去,撞在了院墙之上。
轰然一声中,这边院墙倒塌了大半。
几名抱着案牍从附近经过的都察院官吏,呆呆地看向了这边,一时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束行云从推开了身上的砖瓦沙砾,站了起来。
“小子,现在你还要不要我叫你大人。”
束行云运转元灵之力在体内运转了一圈,经脉有些受损,但是问题不大。
然后他拍了拍身身上的灰尘,再次朝欧阳海一步步走了过去。
今天,就看谁先服软!
……
“打完了没?谁赢了?”
富文杰看着刚进来的那名都察院官吏,急迫都问了一句。
“……还没……束佥都察史已经被欧阳副打飞三次了……不过战斗还在继续。”
富文杰错愕至极的“啊”了一声。
竟然还没有结束?
一个芒星境的修行者竟然能跟欧阳海战斗如此之久?
他很清楚欧阳海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是绝不会顾忌那束行云的身份,管你什么上司不上司,肯定要把对方打趴下再说。
现在那束行云还没有倒下,那只说明了一件事,欧阳海没办法让他倒下。
富文杰揉了揉自己的脸,看着眼前终究没有能接住廷尉大人的无理手而最终被杀的七零八落的棋局,叹了口气道:
“大人,你只说了束佥都察史有星榜实力,但没说他是可以跟星榜榜首一较高下的人物。”
晁景笑了起来道:
“我说过了,我对那个束行云其实也不甚了解,我只是相信腾龙贤者的眼光。”
“大人,那么我现在要过去收拾一下局面吗?”
“你还是把这里的棋子先收好吧,南探事房的事情,就让南探事房自己的人解决,否则……”
晁景抬眼看了一下富文杰道:
“……哪天说不定我们都察院都没了,南探事房自然也不会有了。”
……
“小子,服了没有。”
“叫大人。”
束行云和欧阳海之间战斗终于暂时停止了下来。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欧阳海怒目圆睁,眼中依然有翻涌的怒火。
束行云神情却是无比的平静。
当然,相对于他表情的平静,他的处境确实相当狼狈。
此刻他正躺在地上,被欧阳海的一条腿的膝盖顶在胸口处,同时咽喉被欧阳海的一只手紧紧掐住。
当然,束行云也不是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他的一双手渐渐扭住了欧阳海的另一只手,将欧阳海的那只手扭成诡异的麻花状,似乎随时都能把欧阳海的这只胳膊扭断。
两个都察院的中级官员,就像市井地痞一样扭打在一起,如果一定要说两人还有一点底线的话,那就是两个人刚才战斗之时,都没有动用自己的兵器。
“小子,你要搞清楚,现在我随时都可以扭断你的脖子。”
欧阳海冷厉无比地说着,他曾经是腾龙军中最精锐的龙角营的都尉,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厮杀,身上的那种杀气杀意早就已经凝固在他的血液之中,此时稍微流露一些,就让此刻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仿佛如坠冰窟。
束行云同样感受到了欧阳海的杀气,特别是这杀气是针对他而流露的,所以束行云感受地更加清晰一些,清晰到浑身肌肤都颤栗地耸起了一个个小颗粒。
不过束行云的眼中依然没有任何退让之意,他用毫不软弱也不示弱的目光与那欧阳海对视着,语气依然平静地道:
“是的,你现在随时可以杀了我。”
“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三件事之一,第二件是你立刻从都察院辞职,最后一件就是……叫大人。”
“三选一,你自己选吧。”
欧阳海猛然怔了一下。
他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真的只剩下这三个选择了。
此时杀了被自己捏住脖子的少年,很容易。
但是杀了以后呢?
在都察院中杀掉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廷尉大人亲自任命的顶头上司,这和违反禁狩令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满门抄斩。
他上有父母,下有妻子,昨日告假,正是因为为了给家中老父过八十大寿,一家人其乐融融欢聚一堂,难道说第二天就要让一家人身首异处?
欧阳海自然不可能也不敢真的杀了这少年上司,否则刚才他早就动用自己的随影枪了。
那么,他其实只剩自己离开都察院和叫这个少年大人这两个选择了。
除非刚才这少年因为恐惧向自己屈服,但是在这少年的眼中,他看不到丝毫这种可能性,因为少年眼中的那种狠劲,绝不会比他们龙角营的战士弱哪怕半点。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是按着自己的性子,在这少年的脸上踩上一脚,然后决绝地离开都察院。
或者是屈辱地尊称这少年一声“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欧阳海的耳边响起了余红樱沙哑而又慵懒的声音。
“欧阳大哥,昨天我查到了一些那个王侍郎的隐私事,或许这一次我们很快就可以把那头老狐狸绳之以法了。”
“欧阳大哥,你来都察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那只老狐狸么。”
……
晁景看着低头默默一颗棋一颗棋捡着放进棋盒中的富文杰,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种得意的笑他是从腾龙贤者的身上学来的,接着他将自己从某位秋姓女子那里听来的一句话,当做自己的感悟般说给了自己最信任依赖的属下。
“所谓围棋之道,就是一步一步,让你的对手的选择越来越少,逼着他只能做出你想要他做出的选择,直至敌之应子不出所料。”
“此谓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