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返天界

黎明时分，整个商部落都充斥着肃穆的氛围。

三牲与人牲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押送至中央广场。

部落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即便是壕坑里的骸骨与垃圾，也被捡出来埋掉。

主癸屋内，商曜正在整理身上的羽饰服。

被捆住一只爪子的玄鸟，踩在主癸的木杖上一动不动。

“这衣服，当了大巫后要经常穿吗？”

商曜有些不适应华丽的羽饰服，像斗篷，又像一件磨皮肤的劣质大衣。

主癸也穿着羽饰服，不过看上去有些旧。

他为商曜仔细梳理着衣服上的羽毛，说道：

“在比较重要的祭祀时穿就行。”

他停顿了一下，将一根残缺的羽毛扯下，随手扔进炉子里烧掉。

然后转身走向玄鸟。

伸手一拔，便拔了一根带血且健康的羽毛。

重新插在了商曜的衣服上。

没错，羽饰服的材料，全是在玄鸟身上拔下来的。

几百年的时间，主癸一旦发现衣服上的羽毛失去光泽了，便会找玄鸟补充材料。

近些年还抽空给商曜也准备了一件。

被绑着的玄鸟，一副将功赎罪的态度，仰着头吭都没吭一声。

等整理好仪容仪表，主癸便在商曜脸上开始抹炉灰，绘制商族类似甲骨文的“帝”字。

“接任仪式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灵魂会一同前往天界。”

主癸进行最后的交代：

“我们两个，负责不同的两件事，我去梳理帝的思维，让祂恢复清醒。同时我会主动卸掉大巫之位，让你去接任。”

“这两件事需要同时进行，才能分化帝对天界的控制，从而增加你我的成功几率。”

商曜本在聆听，闻言抬起头道：

“你的意思是，有失败几率？”

主癸没有否认：

“帝疯了，连着两次都没有吃掉你，你一旦去往天界，是对祂最大的挑衅，祂会不择手段地撕碎你。”

商曜眉头紧皱，“若祂强行接触我，以我目前的实力，和蝼蚁貌似没什么区别，而且去接任大巫，岂不是证明要与祂产生联系？人神相隔的保护伞便不复存在了。”

“不用担心，”主癸解释道：

“最大的问题，是祂在你的接任过程中动手脚，将接任仪式变成献祭仪式，至于去接触你……天界不是苦寒之地，我并不受束缚，加上能让祂清醒的巫术，祂是否挡得住我，还两说。”

“我会注意的。”

商曜点头道。

大巫的接任，不是简单的写份文书签字敬告上天那么简单。

大巫是氏族的领袖，是氏族成员中唯一有能力沟通天神的存在。

这种沟通能力，来自于神的福佑，也是大巫身份的证明。

拥有福佑，不管是对于巫术的理解还是各方面的素质，都会得到大大加强。

帝再是个暴虐的疯神，主癸身上仍然存在这种福佑。

商曜要做的，便是主癸卸任后，去取得福佑。

不过过程会变成什么样，两人并不知道。

若天神清醒，自然不会有什么困难，为了商族的崛起，天帝定然会亲手送上福佑，连天界都不必去。

可现在祂完全把商曜当成一盘异界美食，巴不得连着盘子一起嚼碎吞下。

得知商曜要去天界，祂怕是要高兴地说“快端上来罢！”

福佑？

【在我嘴里，快进来拿】

两人做好了一切准备，主癸提着木杖，便与商曜一同走出门。

中央广场上，商族人朝着一座木石垒砌的祭台叩拜。

这是子鱼昨晚连夜搭建的，全族大都是巫士，搬多少石头都不成问题。

商曜跟在主癸身后，一步步走向庄严的祭台。

周遭寂静无声，即便是婴儿也没有哭闹，仿佛知道今天是决定商族能否离开苦寒之地的重要日子。

总共六十个人牲，被押在祭台下，割掉舌头毁掉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手脚筋都被挑断，相较于昨天的疯魔，他们眼中的猩红已经消散。

血泥的操控，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实际上不管献不献祭，他们都活不长了。

野人们生机只剩一丝，那布满肉身的血红纹路，完全破坏了他们的身体。

若非子胜连夜灌了药，一个都活不到现在。

来到祭台上，商曜俯瞰众人。

很多族人眼中透露着不舍，他们知道接任仪式完毕后，他们要在神使的率领下离开生活了数百年的家园，迁移到正常的天地去。

主癸木杖插在祭台的缝隙中，再度检查了一遍玄鸟腿上的绳索是否足够牢固，并对它说道：

“你是他回归人间的锚点，记住，不管野性如何侵蚀你，都要保持清醒，一旦他回不来，商族将彻底沦为野人。”

“哇哇”（放心）

玄鸟挺起胸膛，示意自己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不过主癸却对祭台下自告奋勇宰杀祭品的子胜交代道：

“一会儿你要是发现它快变畜生，便割它一下，让它保持清醒，一下不够多来几下，它是神鸟死不了。”

说完，他抓住子胜想离开苦寒之地的心理，一字一句道：

“它要是傻了，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子胜深吸一口气，庄重点头，“明白了大巫。”

他死死盯着玄鸟，只要这傻鸟有半点不对劲，他非把羽毛都给拔干净不可。

玄鸟顿时叫苦不迭，又不敢出声，只得抓紧了木杖，唯恐身形变歪被当成野性侵蚀智慧。

万事俱备，主癸抓住商曜的手腕，下令道：

“杀。”

“嗤——”

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与野人争斗多年的商族人毫不手软，拥有巫的力量，他们干净利落地割掉了祭品的头颅。

主癸缓缓闭上眼。

下一刻，商曜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定睛一看，他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的肉身。

上空，一道金碧辉煌的大门缓缓敞开。

其内神雾弥漫，天音阵阵，似有绝色美女起舞，宛若幸福的天国。

两条金色的线从玄鸟的身体飞出，拴住了两人的脚腕。

主癸心念一动，带着商曜化为残影，径直冲进了大门！

“砰——”

突破了一层厚重的屏障。

商曜视线模糊。

等到清晰时，他已重返天界。

目之所及，是无穷无尽的赤红荒漠。

一切都是那么的惨淡死寂，毫无生机可言。

远方的半座天穹，被漆黑的风暴笼罩。

灰红相间的闪电凝聚成比山岳还要庞大的双眸。

那暴虐浩瀚的神力激荡恐怖狂风，漫天的尸骸被刮得四处游荡。

天空降下血雨，雷暴咆哮苍穹。

帝已在此恭候多时。

主癸苍老的脸上浮现癫狂，见到这一幕，仰天高呼道：

“帝啊！来吧！让我见识人与神的真正差距！”

他松开商曜，浑身迸发成千上万道灵光！

灵光飞上天顶，自行凝结为咒文，顷刻间化为深红火焰，焚天煮海！

远方风暴中，那灰红双眸传来隆隆应答：

【巫啊……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