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名天乙
主癸站了一天一夜。
直到血池里荡起漩涡，一个魁梧的青年浮出水面。
两个壮汉手持长矛，眼中透露着好奇。
大巫所说的神使真的降临了。
谁料，主癸却面不改色，直接拿过身旁护卫的长矛，刺入了青年的心脏。
“巫！！！”
青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怨毒的眼神恶意无穷，身体如泡影般崩溃消失。
主癸神色淡漠，充耳不闻。
随后，容貌甚伟的商曜在血池中浮现。
只见血池的浓度开始下降，被他的皮肤吸收。
就连一头长发，也渐渐染上了红色。
看到熟悉的老人用长矛指着自己。
他面色冷静，对起了暗号：
“在山里，我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叫声。”
主癸笑了笑，扔掉长矛用手指着自己：
“芝士大巫。”
一时间，洞窟内回荡起一老一少欢快的笑声。
虽然主癸说的是在梦境自学的汉语。
但即便两人使用各自的语言，也听得懂对方说的话。
这便是每个巫都拥有的天赋能力——灵语。
能将陌生的语言转换为自己能理解的语言，文化程度甚至还和对方性格有关。
就像在脑子里装了个即时翻译器，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危机解除，商曜正要从血池里出来。
却被主癸制止：
“吸收完再出来。”
商曜看着周围的血，问道：
“怎么跟我在天界闻起来的有些不一样？”
为了截下他，人间有血池，天界也会有。
在那个地方，幻像被识破了才是幻像。
血池是召唤他所用的巫术的附带物，以秘咒引来大地胎血滋养他的身躯，保证他不因外来身份被天地排斥。
刺鼻，却不恶心。
现在的闻起来倒是有点反胃了。
“我杀了个野人扔进去，才能让你与人间相连。”
主癸淡然回答道。
商曜心中有些膈应，但也清楚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世界上共分两种群体。
一种有天神庇佑。
一种没有天神庇佑。
有天神庇佑，血脉可以诞生巫，称为氏族。
没有天神庇佑，诞生不了巫，称为野人。
氏族一般不会将其他氏族的成员用来当祭品，因为那样等同于全面宣战。
而野人，没有人权。
氏族拥有自己的文化传承，能建立大部落甚至国家。
野人基本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仿佛跟不上时代般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氏族一旦失去自己的天神，也会逐渐退化为野人，灵智闭塞。
没有氏族，天神的存在也就没了意义。
世界的主基调便是人神共存，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互相依附存在。
“你说过，有些事要等我过来了才告诉我。”
商曜靠在半透明的血池边，一边低头打量自己棱角分明的新模样，一边问道。
主癸抬手示意护卫离开。
而后笑容和煦，反问道：
“这个世界氏族之间是如何开战的？”
这件事听主癸说过，商曜不假思索道：
“两种。
巫与巫开战，派出氏族战斗力前列的巫进行决战，战败的一方要答应对方提出的要求。有分胜负，也有分生死。
还有氏族与氏族的全面战争。战败的一方需要臣服对方，并且服从对方的统治。从此氏族被对方的天神庇佑，己方天神沦为让巫诞生的工具。”
主癸脸上沟壑纵横，充满时光流逝的痕迹，缓缓收起笑容说道：
“虽然我的记忆有问题，但我记得还有一种。”
商曜感兴趣道：
“什么？”
主癸不卖关子：
“神战，即不死不休的战争。
不仅氏族会在人间开战，天神也会开战。
战败的一方，将会被抹去历史，放逐到苦寒之地成为野人。甚至氏族成员的记忆都会消失，遗忘曾经的荣耀，永远也翻不了身。”
老人浑浊的双眸宛若死寂的枯井，平静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压抑。
商曜闻言，沉吟片刻，试探道：
“商族……输了神战？”
主癸摇头道：
“不知道。
如果输了，我不该拥有这些模糊残缺的记忆。而且在神战天神也会分出生死，可帝依旧存在，胃口还很好。
如果赢了，商族当下的确沦落至苦寒之地，周边野人扎堆……”
商曜听着听着，灵觉突然发出警告！
他迅速侧头。
“嗡！”
一道黑光从耳旁掠过，斩去一缕血红发丝。
他笑着看向主癸，“还试探？暗号都对了。”
主癸将手重新伸回袖子，微笑道：
“果然是战巫……”
顿了顿，继续说：
“警惕点没错，在我们驯服天神前，不能相信天神。”
“驯服天神？”
商曜感到不可思议，那种存在也可以被驯服？
惊讶之余，倒也没有怀疑主癸得了失心疯。
他去了一趟天界，却因不是大巫接触不了天神。
但眼前这个老头，可是实打实的大巫，定然见过。
任何种类的巫，都可以担任大巫，也就是氏族的首领。
担任了，便要肩负起沟通天神的责任。
主癸是能入侵旁人心智的灵巫，掌握了召唤天外灵魂的巫术。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修行体系，术的强弱，便代表巫的强弱。
主癸，很强，强到能干涉天界运转。
“对，驯服天神，”主癸解释道：
“我们的天神和其他氏族的天神有些不一样。
祂最初是纯粹的天神，但商族的大巫死后，灵魂都会与帝融为一体，这是我们与帝的缺陷。至今融合了多少代大巫已经无法追溯。”
商曜有些惊讶道：
“是不是因为融合的灵魂太多了，祂才会失去理智变得残暴？”
主癸点点头，“没错，所以我准备了一道巫术，能够帮祂梳理思维。”
他从怀里掏出一片骨甲，看起来年代久矣。
“三十年前，帝偶然清醒了一次，将祂剩下的慈悲分成了三份。
一份，指引我捡到了这片骨甲，上面能推演出驯服祂的巫术。
剩下两份是用来召唤你的，我失败了一次，消耗了最后一份才成功。”
血池已经变成水池，商曜感觉肌肉愈发紧实。
“原来如此。”
他想要起身，离开洞窟去看看这个世界。
主癸却忙道：
“等等，还差一个步骤。”
商曜便坐了回去，“还差什么？”
主癸露出神秘的笑容，“还差祭祀。”
他转身腰背佝偻地离开洞窟。
片刻后，带着几名护卫走进来。
护卫们牵着三牲。
随后主癸坐在地上念念有词，是祭文。
商曜越看越古怪，祭祀？祭祀谁？
突然，主癸停下，语气不似作假：
“你曾经死去，现在可以活着接受祭祀。我为你占卜出受祭用的日名……”
他抬起手。
护卫们就像排练了无数次，三下五除二便宰杀了三牲。
商曜瞪大眼睛，看到了三牲的血肉中飘出淡淡血气，融入了他的身躯。
然后他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吃。
却饱得一塌糊涂。
主癸不紧不慢道：
“你的日名，叫作天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