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会
到底是个孩子,小虎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袖子擦着眼泪。
杜文秀瞪了陆方海一眼,却也不是怪他。
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白日里竟轻易对小虎许诺。
怎么说,他也算自家仇家的孩子,就这么放在身边,确有极大的隐患。
但是看着那瘦弱的身体,稚嫩的脸庞,不知怎的,难免怜惜。
也许自己就是前世那些常常被人瞧不起的圣母心泛滥。
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孕,心肠才更软了些。
罢了,先去玉兰那里问一下吧,若是她能收留小虎,自是最好不过。
若她不愿......
到时候再说吧。
吃过晚饭,杜文秀姐妹又坐在灯下与小虎改衣服,因着陆方海先前的举动,小虎坐得离他远远的。
昏暗的油灯,火苗不住地跳动,杜文秀眼睛有些干涩,抬起手揉了揉。
“今日先到这里吧,明日里小虎先穿,待白天了再改,这样子眼睛实在受不了。”
杜文婵将衣服收起,笑吟吟道:“还不是你着急,也不知道急个什么劲儿,非要一下子改出来。”
杜文秀笑了笑,没回应,转而又催他们去歇着,明天好早起开门。
知她现在是双身子,容易乏,杜文婵应了声,便将小虎送往西厢,自己在东厢歇下。
今夜月光似水,繁星点点,院内斑驳的树影婆娑,好一派宁静景象。
只是眼前的人却不是能够欣赏美景的人。
外头传来两声猫叫,才将杜文秀泡过脚的水倒掉的陆方海拎着脚盆静静地看着外面。
直到又起三声猫叫,他将脚盆倚墙立着,往屋里看了一眼,杜文秀已是散了头发在床上坐着。
犹豫了一下,他蹑手蹑脚朝外走去。
打开内院通往街上的门,朝两侧一看,果然左边有道人影,看见他出来了便往街口掠去。
他出去后,又轻轻关上门。
缀在那黑影后面,跟到了一条小巷。
那黑影到了一所宅院门口,伸手推开院门,朝他招了招手,他加快了速度跟在后面进了里头。
宅院颇大,不止一进,似是久无人住,野草长到齐腰,只有正房亮着豆大的灯光,摇晃闪烁,有些诡异。
“吱呀”一声,黑影推开房门,转身看向他,似是在等他进入。
陆方海也不墨迹,大踏步便跟了去。
正房迎面一张桌案,两边的太师椅上已坐了一人,正是青龙寨的三当家师奇文。
见陆方海孤身前来,他哈哈一笑,倒冲散了不少诡异的气氛。
“陆爷果然信人,竟真的独自一人来相会。”
陆方海微微一笑:“三当家谬赞了,兄弟邀我前来,我自不会疑他。”
身后的芦大威也笑着走进来,对着三当家说道:
“我就说陆大哥决计不会出卖我们,你偏还不信。”
师奇文也不恼他拆自己的台,呵呵一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我们做的还是那等杀头的营生,想来陆爷定是能谅解的。”
“说什么谅解不谅解,若是三当家是那无防备的莽撞人,只怕我也不会轻易参与如此大事。”
陆方海径自坐到另一张太师椅上,四顾看了看。
这房子应是长久不住人,仓促间打扫了一下,梁上还有蛛网遍布,不知是这三当家哪里找着的。
“呵呵,这是我本家一位叔父的宅子,如今也是人去宅空,不复当年盛景啊。”
师奇文呵呵笑着,拱手道:“这宅子久不住人,我等也是临时借用,为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并未烧水,是以只好怠慢陆爷了。”
陆方海摆头道无妨,因想着事情办完早些回家,以免杜文秀担心,便单刀直入。
“后晌儿我已见了县尉老爷,转达了三当家的请求。不过县尉老爷坚持与三当家面谈,让我来问问三当家的意思。”
虽然陆方海将自己的合作的意愿表达成了请求,三当家也不以为意。
反而很是赞赏他这种有话直说不讲废话的行事风格。
略沉吟一时,三当家说道:“县尉老爷想在哪里见面?”
陆方海也欣赏他有胆有谋,直言道:“地方儿三当家定便是,届时我会与县尉老爷同往。三当家考虑好了,叫芦大威告知我便可。”
“不必,我现下就可以定。”三当家一摆手。
“明日此时,还是这里,只要县尉老爷信得过某家,我自在这里等候。”
师奇文自知自己所谋甚大,若连这点子胆识都没有,早点卷铺盖回家便是。
陆方海也不多说,拱了拱手,也不待芦大威引路,招呼一声便纵身出去。
待回了家,杜文秀果然担忧,站在正房门口不住往外看,又不敢喊。
见他自外而来,这才放下心,瞪了他一眼,自去炕上坐着。
陆方海自知这般行事要受一番斥责,腆着脸挤上了炕。
杜文秀眉头一皱,推着他嗔道:“你可洗了?脏兮兮的,臭死了。”
陆方海抬起胳膊,闻了闻腋下,今日虽是走了许多路,却没出多少汗,哪里臭了?
不过既然媳妇说了,他也不辩解,嘻笑着下去又洗了才来。
这时杜文秀自面朝里边儿睡下,他轻轻扳过她的肩膀,却被她抖开。
“今日事急,出去也没跟你打声招呼,是我的错。”
陆方海老老实实认错,杜文秀一翻身坐了起来,瞪着他,不悦道:
“陆爷要办的都是家国大事,有什么好跟我这深宅妇人交待的,完事儿了吩咐一声便好,我自与陆爷打好洗脚水,伺候你歇着。”
陆方海趴在炕上起不来身,杜文秀伸手就往他身上拍了几下,气呼呼地看着他。
他连忙坐正,伸手拿住杜文秀的小手,忍俊不止道:“秀娘小心手疼,我自己打。”
杜文秀白了他一眼,挪着屁股转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
陆方海也往那边挪了一下,伸出长臂自后环住她,却也没说什么。
“我也不是非不让你做这事,不过是白担心你罢了。”
杜文秀幽幽道,陆方海看不见的脸上,满是落寞。
“嗯,我知道。”陆方海双臂紧了紧。
“罢了,睡吧,你非要做的事,我不好拦你,只望你想着点儿我和咱们未出生的孩子,莫要轻易以身犯险......”
“秀娘,你放心,我省得的。”